九十多岁的老文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但他觉得已无法改变，认命吧，他对自己说。
老文年轻时候是个厨师，常年在外，老婆是个农村妇女，没有文化，身材矮小，体力单薄，一辈子就在农村呆着，哪儿都没去过。
他们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老大是个男孩，早早就帮家里干活，特别懂事，是个要强的孩子。学习好，又肯吃苦，还练的一手好字，上高中时遇上文化大革命，学校三天两头停课，算是高中毕业，也凭本事找了工作。还找了个漂亮的护士结了婚，生了俩儿子，都没让家里操心。两口很努力，在城里混的风生水起。因此，村里人都高看老文。
老二是个男孩，过于老实，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在家务农。后来人家给他介绍了个对象，也算成了家。可女的有羊癫疯，生了儿子以后，犯病把儿子也给压死了，老二也不会心疼人，老婆病殃殃的还是死了，老二再也没结婚，更沉默寡言了，村里人都觉得他傻，连家里人也开始欺负他。
老三是姑娘，嫁到了隔壁村子，没有文化，勤快听话，女婿脑子活，她啥都听女婿的。生有一儿一女，都培养成了大学生，找了不错的工作，还把他们两口，都接到了城市生活。
老四是男孩，也是看文最宠的儿子。老四学习也不好，初中毕业。大哥给他安排了工作，干了没几年，后来同村里的一个女孩结婚后，就不想去县城上班，嫌两头跑太累，就在家里务农。生有俩儿一女，家里媳妇当家，儿子也都不听他的。
老五、老六都是女孩，老文最讨厌女孩，对他们都没给过好脸色。老五脾气像老文，麦秸火脾气，说着都着，也不 怕老文，敢跟他吵架。老六像她妈，只会哭。
老五要强又能干，找了个比她小的女婿，啥都听她的，生了一儿一女，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红火。
老六性子弱，初中毕业，大哥给她安排了工作。她老怕家里人瞧不起，找男朋友时媒人说是教师，她觉得找个有文化人有面子，都没跟家里人说，就和人家领了结婚证。
没想到被骗了，那个人不但三脚跺不出个屁，还只是临时教师，替别人代理几天课而已，结过婚就再没有工作了。还特别自私，对他自己父母和老婆都一样，老婆流产连个鸡蛋都不舍得买。后来生了一个女孩后，女孩留给男方，还是离婚了。
老六二婚找了个曾经的同学，油嘴滑舌不正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六拿他也没办法，幸亏家里有地，只有自己拼命掏苦力。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男人才老实了些，开始好好打工，日子也逐渐好过。
老文一辈子都嫌弃这三妞，老大最有本事，给他挣了不少面子。老二是他的出气筒，老文退休后，老二天天守着他，叫干啥就干啥，还整天被他打骂。
老四种了全家的地，仨姑娘出门后地都归了他，三十多亩地，吃喝是不愁。老文和老二帮他干活，一年就给点面，钱是没他们份。
老文两口一生病，老四就把他们送到老大家，老大负责老两口看病吃药，好了他们也不愿意在城里呆，重把他们送回去。
在老文眼里，老大有本事，啥好处都得给老四，要不然就是不孝。
老大六十多岁得脑溢血去世，俩儿子媳妇都付出了很多，老大媳妇因为老大的去世，旧疾复发，也去世了。这是老文想不到的。自己老伴去世还是老大操持的，老四没出一分钱，老文还逼着老大分给老四几千块钱。当时老四说，咱爹百年后我管，办的好歹你都不能管。
没想到老大走到了自己前面，老文有点害怕。自己九十了，离死不远了。可他依然对老二呼来喝去，话不投机就用棍敲。
可忽然老二就躺在厨房里，起不来了。还是脑溢血。
当老文孤独的一个人坐在大门下面，想回屋却站不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老二是自己的拐杖，拐杖没了。出气筒没了。
老二的丧事过后，仨闺女和老大的俩儿子来跟老文商量，我们轮着照顾你吧！你存的钱不动，轮到谁家你就把工资给谁家。是挺合理的，可老文不敢答应。
老四说他们，老头的钱你们就别惦记了，没你们的份。以后我照顾他。
老头一个人住在老大家的房子里，老四一家热热呵呵的，容不下他。
老头说，我走不成路，以后上厕所谁管我？老四说，来的不及时，你忍一会儿，不会伺候的太工艺。
老文不敢提任何要求，怕老四不管埋他。
二孙子要带他去市里，他不敢答应。
老文吃的越来越少，因为老四总是来的不及时，已经尿到裤里几回了。
二孙子来看老文，老文哭了。说：“我这辈子没做孽吧！为什么这么对我？”
孙子问，怎么了？
老文说，我现在一天吃两顿饭，早上一碗汤一个鸡蛋，晚上一碗汤。天天躺在床上，离死不远了！
孙子说，你跟我走吧！一个月三千多块钱你自己留着，不让你花一分，我照顾你，行不行？
老文说，算了，我哪都不去了？床前没有百日孝，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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