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来的学生自成一派,他们大多年龄偏大,身材壮实,外表质朴,内藏狡黠。乡村派大都精通数理化,普遍英语较差,这跟乡镇中学英语老师匮乏有关。他们平时自顾自的学习自,闲事少,也很用功。但如果遇到涉及自身利益的纠纷时,战斗力也相当强悍。他们和“少爷派”属于两个相互绝缘的世界。彼此看不惯,谁也不鸟谁。介于两派中间缓冲地带的是第三方势力,主要是原五班和六班的一中毕业生,这群人相当于一中的土著居民,有小地主的得意之色,但无“少爷派”的飞扬拨扈。有“乡村派”的安分守己,却不像他们那么保守和单纯。董晓明本来属于土著派,现在却迅速向少爷派靠拢。少爷们衣着鲜亮,花钱大方,惹得董晓明十分羡慕。他们行事高调且特立独行,尤其是他们身上那种桀骜不驯的痞气,深深吸引着董晓明,他觉得那样的作风很酷很有型。虚荣心如野草,在少年董晓明的心田里开始疯长。
因为是重点班,学校为48班配备的都是最好的老师。当然,在董晓明眼里,这些老师还不足以和那些调离的外地老师比肩。因为扩招新生,一中教师人手不足,学校只能从乡镇中学抽调人力,也有从其它渠道引进的师资力量,教师成分比较复杂,形成八十年代校园的特有景观。
因为高考增设英语课,急需大量英语老师。但是科班出身的英语老师一个也没有,学校为此遍撒英雄帖,求贤访才,通过各种渠道搜寻专门人才,一时间从民间冒出许多特殊人物。四十八班的吴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个,此人开学前一天还在农村种地。因为会英语,就被聘任为教师。开学没两天,关于他的传闻就多起来。据说他以前在某大学读书,因为上学时偷东西,被学校开除,连个肄业证都没给发,直接发配回原籍当农民。在家务农已经好多年。他个子不高,国字脸,每说一句话,都要习惯性的咬一下后槽牙,于是腮帮子上就鼓起两块疙瘩肉,很突出。他面相憨厚,一双眼睛却十分活泛,不停地巡视四周。吴老师中气十足,说话时声音洪亮,偶尔一笑,露出白灿灿一口整齐的牙齿,象征着他掩藏不住的激情与活力。开堂第一课,他就领读课文,挺胸抬头,简直气宇轩昂!所有的学生都记住了他领读的第一句课文:Karl Marx was born in Germany…。他英语发音不标准,讲课也不用普通话,满嘴土味英语,和他的形象很搭。但这些不是全部,他讲课时的优点也很突出,那就是条理性强,重点砸得很清楚。偶尔他也会说几句土味笑话,听起来倒是别有风味。吴老师讲课偶尔会提问问题,只针对三五个成绩好的学生,对别人基本不搭理。他也不怎么看作业,但比较看重考试分数,并按分数给学生分等级,然后把心血放在等级高的人身上。董晓明等人对此并没意见,这样就少了写作业的压力。
董晓明比较喜欢学政治,政治课的内容是“政治经济学”,讲的是马克思《资本论》的基本常识。上课的老师姓卢,瘦高个,长脸,门牙不齐,说话声音细弱。讲课时习惯抬着头看屋顶。董晓明对有关商品和剩余价值之类的内容很感兴趣,一听就懂,一学就能记住。和吴老师一样,卢老师也是学校外聘教师。上大学时也就读于某名校,但也没有毕业,他倒不是偷东西,而是身体不好,据说读大三时因为某种原因神经失常,于是被迫辍学。他好像拿到了肄业证。学的大概就是经济学,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董晓明喜欢这门课,听课时很专注,期中考试时居然得了满分,全班第一。这结果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严格的说,语文老师兰军也不是正规军,他是退伍军人。在部队从事过教育工作,转业后直接当上教师。转业第一年在乡镇中学带毕业班,成绩考的不错。于是第二年就调入一中,任48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学校领导对他寄予厚望。开学一段时间后,多数学生对他评价并不高,远不如想象的美好。他讲课吐字不太清楚,知识点讲解也不清楚。课本第一课,学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他对朱先生写景中运用的通感手法难以说明,只是强调背诵。弄的学生很长时间似在云雾中。唯有对字词和语法砸的比较狠,但这并不是高中语文的学习重点。更主要的是,女生们觉得他身上缺少优秀语文老师身上自带的儒雅的艺术气质。语文优等生张丽觉得,他既没有文人的酸气也有用尖刻的辣味,不像一个好的语文老师。开课第一次写作文,董晓明写了一篇假期感悟,有些真情实感,但也有矫情的虚构成分。哪知兰军老师十分欣赏,在全班表扬了他。董晓明有点懵逼,并不知道自己那作文好在什么地方。
历史老师是个胖老头,姓董。据说他是四级老师。大家并不懂四级老师是什么概念,只是觉得他很牛逼。他是全市史地学科的权威老师。他年近六十,需要坐着上课。上课时也拿着课本,但基本不打开,只是滔滔不绝的释放着肚里的内存,他的嘴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不停地喷出知识之水。并且,他从不留作业,他的观点是,历史课只要课上听听,就足以应付考试,完全不用用功学习。他讲课从来不拖堂,下课铃一响,他立马关上水龙头,拔腿就走。他的话好像也没错,期中考试时,大部分同学仅仅靠课上收听,就取得八十分以上的分数。
48班的老师并非都是好脾气,教数学的郑老师就是个特例。他是唯一一个让全班学生都发怵的老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