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翻腾的六月,使得每一寸肌肤都像被卷进了热浆之中,贴在上面粘粘的火辣辣得疼。聆听远处蝉鸣清脆,嗓音一声比一声的高昂,让这个升腾的夏,更多了几分阔噪。
想想小时候的夏季,除了下水撮澡,偶尔躲在树荫下偷吃一根儿二分钱的冰棍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小树林里捕蝉。浑身燥热难耐人却快乐着。
中午一二点钟的时候,大人们猫在家里睡午觉,街上很少有人走动。墙角处鸡狗呼哧呼哧地喘气,像脱水的蔬菜,恹恹着提不起精神。而树上的蝉却是最兴奋的时候。听着他趴在树干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嘶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按捺不住,像有一只小手在心里挠来挠去十分的难受。人躺在炕上辗转难眠。
英子、二毛他们中午不睡觉,轻轻地敲着我家后窗户,像特务接头一样打着暗语。我赶紧溜下炕,悄悄拨开门栓,拿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根长长的木杆,找一个油膜袋绑在上面,几个人顶着烈日往树林里赶。
沟沿子上面的小槐树林儿,是距离村子最近的林子。林子密密葱葱,一棵棵槐树有碗口的粗细,正值风华正茂的时候。来林子里进行唱歌比赛的,是一群群披着黑灰色袍子的知了。自从这一群小家伙住了进来,以往寂静的树林多了些许闹腾的气息,一天到晚,像开演唱会一般热热闹闹。
我们几个扛着木杆,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树林,脚步声惊动了蝉宝宝,欢快的鸣叫声戛然而止,像受了惊慌不敢胡乱出声。只有坐在高处枝桠上的灰蝉,仰仗着地理位置的优越,并没有将我们这群小不点儿放在眼里,依旧吹啦弹唱着快乐的歌,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宣泄。
二毛是个逮蝉的高手,并没有如我们这般将杆子上方弄一个油膜袋,而是在家里已经备好了捕蝉“神器”,只见他从嘴里吐出一块嚼了半天的麦面筋,将它牢牢的粘在木杆的顶端,蹑手蹑脚地奔着树干而去,两只眼睛紧紧得盯着上面,生怕错过了它们的身影。
逮知了可是个耐心活儿,急不得慌不得。它们灰黑色的衣袍和树干的颜色不分上下,眼睛需要缓缓地向上捕捉,才能找到它们隐藏的身躯。这些狡猾的小家伙们,看似没心没肺哼着长短不一的歌。实际上耳聪目明,每时每刻都在洞察着人世间的一切。看见人来,再鼎沸地吵闹声也会硬生生地切断音麦,用两只鼓鼓的眼睛看着下面,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毫不犹豫的丢弃大本营,奔着光明而去。他们心似明镜,看透了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好像没有比活命更重要的事了。
俗话说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二毛像个精明的捕猎者,一双眼睛泛着贼亮的光,手里的杆子左摇右晃,只在一瞬间,一个个黑黢黢扑腾着翅膀的小家伙们就被粘牢了。一会儿功夫,油膜袋里住满了一群阔噪的知了,惊慌失措朝着四周乱蹿,极力想要挣离束缚。
再看看我和英子几个,杆子稍端的油膜袋里还是空荡荡的。中间寻了多个趴在枝干的知了,小心的将杆子靠近树身,怎料他有着极高的觉悟,明明已经被扣住身子,总能从错开的空隙里逃脱,拍打着翅膀在头顶上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儿,然后大咧咧地飞走了。
酷热当头,几个人又热又渴,一遍遍的寻找着它们的足迹,所见之处突然不见了蝉的踪迹。不得不说,这群小家伙们像人一样,贼精贼精的学会了隐身术,能一动不动的贴在树干上混淆你的视线。它们像是在和我们捉迷藏,又像在挑战我的耐力。看看握在手里的油膜袋,还是那几个孤零零的家伙呆在里面,突然有些灰心,再看看二毛,一个大口袋里,住满了黑压压吵闹不休的鸣蝉。
往回走的路上,二毛收获颇丰,让大家既眼热又嫉妒。三子不服气的糟践二毛,说他之所以逮的多,是因为知了是他的面筋熏晕让他捡了便宜。还说他嘴里嚼出的面筋,有股子怪味,准是知了一碰泛着恶心东倒西歪中了枪。
大家哄堂大笑。二毛的脸蛋儿涨得通红,嘴结巴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为自己狡辩。哄笑继续着,一声高过一声,从小路直插云霄,几只停留在树桠上的飞鸟儿,大惊失色地拍着翅膀逃走。两旁的树笑过之后身子抖得更欢了。尽管每个人早已经汗流浃背,一边走一边聊着其间的开心事,那些辛苦早已腾云驾雾坐上云端远走他乡。
大家说笑期间又约好了下次的地点。我低着头,看了看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可怜的小家伙,心里有些窝火,枉费了自己一下午的功夫。
看着二毛得意得被一帮子人前呼后拥着向前,突然生了想拜他为师的念头。想想抽匣里,还躺着几枚一直没舍得动的披着彩衣的糖果,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今晚必须悄悄地摸去他家一趟,拜会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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