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背着签盒,敲着竹棍而来。他们没什么成本,生意却很好。村里人没事就爱算个命。
我攒了两毛钱,找个僻静处,偷偷拦住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见来了生意,还是个小孩,非常高兴。收了钱,让我抽支签,接过来摸了一摸,说:“你这命好啊。吃喝不愁,前程似锦。只要你好好学习,今后必国家栋梁之才……”
大概一两分钟就结束了。我听得乐不可支,心想:原来我的命这么好啊!以后估计每餐都能吃到洋芋丝子了……这两毛钱花得值。
旁边的大人笑着问:“小风,你抽到了个么签?来给我们也讲讲……”
听到此言,我琢磨来琢磨去,心想:我是不是被骗了?这么说来,以后不一定每餐都能吃到洋芋丝子了?呸!骗人的东西,以后再也不算命了。以后再算了命的是小狗。
电瓶哥抽了支签,上面画着一只老鼠拖着一只葫芦。电瓶哥一看就不高兴,甩手就走。大家轰然而笑。算命先生在后面喊:“这是好签这是好签,这是说大的还在后头……”
好长一段时间,电瓶哥都一个人坐在树林里,我过去看时,听他嘴里还喃喃自语:“一个老鼠子,拖了一个葫芦……”
我心想:这都是骗人的,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他说我以后搞得好,还是国家栋梁之才呢,我压根儿不信。
我爸也不能免俗。算完,给了一句评价:“这人对子话还蛮多。”大概听了些对子话,也值这两毛钱。
我旁观得久了,觉得没什么诀窍,不外乎拣些好听的说。就是那些对子话,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句:什么“先有苦来后有甜,荣华富贵在晚年”,什么“男女婚姻皆如意,年纪轻轻攒大钱”,什么“此命生来志气高,上炕剪子下炕刀”……和我们背“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有什么区别?给我两毛钱,我还不是可以背给你听。
讨米的。和算命的差不多,也是说好话。爹爹乐善好施,一般碰到了都会给别人一些米。有次一个乞讨者千恩万谢,当着我们几个小孩子说:“您啦长命百岁。您啦的小孩以后个个考大学,坐飞机,有用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
不仅爹爹欢喜,姐姐,灰锅和我在旁边也笑得合不拢嘴,都从米缸里又抓了两把米塞给别人。好话果然可以当钱使。
卖打的。明码标价:扇耳光多少钱,挨拳头多少钱,揪耳朵多少钱……揪耳朵的话,要是肯加钱,还可以用工具……不知道生意好不好,反正场面很热闹。
农忙时节,有给别人家帮短工的。东家包吃住,主要在盛夏,帮着割麦,打谷……很卖力气。大概十天半月就走了。
弹棉花的。一张弓,用榔头敲击弓上的弦,发出“当当当……”的响声。是个精细活,将一堆棉花做成一条被褥要耗时许久。而且非常单调,整日就看他们在棉絮乱飞的小屋子里“当当当,当当当……”
木匠,瓦匠,篾匠……带着各种工具,也是东家包吃住,十天半月,干完活,收拾行李包裹就走了。
有来学校表演魔术的。有次波涌被请上台,魔术师从他屁股下面变出一只鸡蛋。所以后来大家都叫他波涌鸡子。
对于这些匠人,手艺人,还有卖力气的,虽时有所见,但了解不深。偶尔会想:他们的一生就在这样的颠沛流离中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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