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背面都是死亡发酵出来的。
2018年6月20日,甘肃庆阳十九岁女孩儿李奕奕在楼下一众急不可耐的看客的催促下纵身一跃,满足了那些无刺激便百无聊赖的人,否定了那些质疑一切都是作秀的人。
死后,她背后的那些事慢慢发酵了出来。
原来,她曾遭老师猥亵。原来,她曾因此抑郁。原来,她曾因此几次自杀未遂。
经历了几次鬼门关之后,她依然选择了死亡。这个世界向她伸出了多少利剑,才让她如此恨“活着”。
想起了房思琪,想起了林奕含。
他跟房妈妈说:“最近城市美术馆有很棒的展览,房先生房太太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带思琪去?反正我是没缘了,我家晞晞不会想去。”房妈妈说:“那刚好,不如老师你帮我们带思琪去吧,我们夫妻这两天忙。”李国华装出考虑的样子,然后用非常大方的口气答应了。房妈妈念思琪:“还不说谢谢,还不去换衣服?”思琪异常字正腔圆地说了:“谢谢。”
尽管房姓夫妻不知道自己女儿被李国华强奸的事,可她对强奸犯的这番礼貌感激还是让我想起了上世纪意大利律法里的“修复式婚姻”——如果强奸犯事后以“修复式婚姻”的名号迎娶受害人,那么罪行将被购销。
刚刚在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差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多么可笑!知不知道你的忽视与无知正在让那双肮脏的手在你女儿身上肆无忌惮的游走!恶魔需要的性是不分年龄的!
父母的忽视,父母的谈“性”色变,将思琪永远囚禁在了李国华的魔爪中。寻门无果且年幼的她相信老师是爱她的,她也应该爱老师,而相爱的人就应该做这样的事。可是,她认为的“爱”苦,这痛苦让“斯德哥尔摩”在她身上扎下了根,在她对爱情的憧憬里长出了霾,也在她的思想里埋下了雷。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问李国华:“那时候我那么小,老师怎么忍心?”霾越来越厚,她的时间和空间越来越混沌,雷的引信也越来越短,她就站在崩溃的边缘。最后,混沌被炸开,没有想象中的阳光直射,而是满地七零八落的灵魂碎片。
灵魂是身体的核,家是身体的壳。
核是碎的,壳是冷的,身体还能是个什么存在呢?
各路名家对《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评价总是不乏“美”这个字眼。确实美,有一种飘忽灵动的美,有一种潮湿的长睫毛的美,美得让人心疼,美得让人愤怒,美得让人怀疑作者的内心是长满了多少荒芜,才能对再普通不过的事物那么敏感,让它们在笔下美得那么令人心醉,就像荒漠上的一株淡绿,一抹粉红。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经出版,便引起热烈反响。林奕含也一炮而红,成了炙手可热的美女作家,她有着可以大把收割名利的未来。可她却在接受采访七日后自杀了,她在可以高速运转的辉煌轨道上选择了陨落。
李奕奕死了。
房思琪疯了。
林奕含去了。
看客们虎躯一震:哟,有新闻了!又是一个大热点诶!
于是,开扒!扒过往,扒父母,扒老公,扒学校。扒出了吴永厚,扒出了陈国星。拽出线头,就开始挖掘分析,挖出了猥亵,掘出了强奸,分析出了“当孩子有这样的表现时,家长要警惕了”、“家有女孩儿的,一定要看!”诸如此类的文章。
激愤热心的网友们要求严惩西装恶狼,呼吁加大惩罚力度,建议更加完善的体系制度。
电视机前择菜的主妇们叹着气:“唉,现在这世道啊,可再咋,也不能寻死啊。”
可是活着的时候,她们将自己的伤疤解开来向我们展示世界的丑陋。我们想“这不人都好好的嘛,还有那么多别的重要的事要处理,别因为这小题大做、纠缠不清了!”更激烈的人会说:
“真是想红想疯了!“
“所以,拿了老师多少钱?”
“照样不是爽歪歪?还不是因为自己贱!”
冷漠与嘲讽将勇敢击退,催促着她们的人生赶紧谢幕。
她们借死亡将世界的背面推给人们看。
正义的高潮紧随死亡而来。
我们看不到她们心中挥不去、绕不开的霾,看不到扎在她们心底一触即发的雷,看不到正在裹挟她们心脏的藤蔓也在伸手扼住她们的喉咙。我们在之前缺席,在之中冷漠,从未对她们报以包容和理解,又有什么资格不痛不痒的说一句“再怎样,也不能寻死啊!”
灵魂是生命的核,身体是生命的壳。
灵魂被“猥亵、强奸”撕碎了,身体上爬满了黏湿肮脏的虫卵,长满了发臭的烂疮。
她们已经不堪其辱,难承其重了,就放手让她们走吧!只送上“那边只有光明”的祝愿就好。
她们生命的结束不代表故事的结束。
看客心中沉睡的正义会被生命的一跃激醒,心中未泯的良知会让看客为曾经的冷漠负责。
因为,我们的孩子需要的不是“一面黑,一面白”的世界,而是“一面正义,一面勇敢”的世界。
因为,看客不会永远是看客,某一天,或许会成为主角。
愿:正义不只有高潮,更有永恒。
愿:教育从不缺席,爱意从不早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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