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男孩

  文：艳如笑 

    每天上班，走到笃思楼一楼卫生角，准看见电瓶男孩装模作样拿把扫把胡乱飞舞，一看到我，就蹦过来对我举手敬礼，浓眉弯弯，笑意盈盈，大叫：“老师好！”我撇撇嘴，问道：“怎么又主动来扫地？”“我等你，老师！”“等我干嘛？”“不干嘛，想和老师说说话！”“快回教室！”我故意摆出严肃的面孔。“好，马上！”于是一溜烟跑上楼去了。

        我只教了他一年，今年重新分班，他就分到别班去了。

        有他在，上课常是这种状态的：

        一天我上课带他们赏析贾平凹的一篇散文《我不是个好儿子》，文中提到作者的母亲对家庭极具奉献精神，中午吃面，母亲总是先给父亲捞一碗包谷糁面，再给孩子捞一碗浆水和菜面，最后自己只有包谷糁和菜了。

        电瓶男孩就问：“为什么贾平凹的爸爸要吃最好的？"

        我告诉他男人在外干体力活，得吃硬实些。

        然后他就开始愤愤不平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让女人吃不饱了，这样的男人太不负责了。如果是我，哪怕家里只有一碗饭了，我也让老婆孩子先吃了再说。”

        海艳怼他：“可是你又没老婆！”

        其他同学哄堂大笑。

        心如却一脸鄙夷：“说得这么动听，真没饭吃，你还不会赶紧先吃！”然后斜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们又要无限引申天马行空了。赶紧说stop.

        因为这样，所有的课任老师都嫌弃他，再加上他成绩差，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我也挺烦他的，总是耽误我的课程进度。

        于是下了课找他麻烦。“天天吵吵，找存在感吗？”“哦，不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下回再吵，罚你买瓶水给我喝，害我费那么多口舌！”“好！好！一定！”然后一脸腻笑，简直“恬不知耻”啊！可有什么法子呢！

        于是一下课，他就给我送东西吃，有时候是一粒糖，有时候是一块饼干，有时候一根麻辣。哦，天啊，真是好无语啊！尽是垃圾食品。我不要，他就会说：“老师，给点面子呗，你不要嫌弃我呗！你是我最后的一丝希望，其他老师和同学都对我翻白眼，只有你才对我和颜悦色！"“那你上我的课，还不听话？”“老师，我上你的课最听话了，真的！不信你问其他同学！”我忍不住笑了。

        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笑着说：“什么秘密呀？你才多大呀？”他一本正经：“是真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那你说吧！”他就凑到我耳边说：“老师，我是我爸爸用一只电瓶换来的。”我听了吓一跳，这孩子难不成是他爸抱养过来的吗？我一脸狐疑。

        这时上课铃响了，这事就暂时放下不提。

        这以后就很少批评他了，这样的孩子么，总是要多关照一点才是。

        上活动课的时候，他就老是抢着要表演节目。有时候跟主题无关，他也嬉皮笑脸要上台。但是还别说，这孩子啊，除了学习，他懂得东西还真多，会花样篮球，会唱歌，会讲相声，会耍双节棍，虽然演的都是些皮毛，但也像模像样的。

        月考时，语文竟然考了五十多分，从所未有，妥妥地表扬了他一番。

        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小心翼翼询问他妈妈，了解这孩子在家里的情况。并且提醒她，抱养的孩子要多关心多讲究方法才对。他妈妈一脸愕然对我说，这孩子是我亲生的呀，不是抱养的，弄得我好尴尬呀！赶紧道歉。

        后来我向他问起这事，他就眉飞色舞地跟我讲故事：我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啊，挺听话的，真的，比现在听话多了。等到我想出来的时候，半夜把我妈闹腾得半死，我爸赶紧带着我妈下楼准备去医院！一瞧电动车，唉哟妈呀，电瓶没了，哪个钱缺德带冒烟的，把我爸的电瓶给偷了。于是，我爸抱着我妈还有我，以一百二十迈的飞行速度奔向医院！老师，你说我是不是一只电瓶换来的孩子！我爸老值老值啊！

        嗨，这哪跟哪呀？白白地浪费我那么多同情心！

        不过这孩子我还真讨厌不起来了。也难为他天天早上死皮赖脸地主动扫地，只是为了向我这个曾经的老师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