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不知不觉地，晚幕又捧起几点灯光。

夜风似有吹灭教室吊灯之意。

手紧握着那支笔，抬头看了看陆续出去的同学， 他沉下心，继续埋下头写下一笔坚持。

是该回去了。

他把笔放进笔袋，随意地堆了下书，起身离开教室。

下了楼梯，他不忘在二楼转角的教室去见见他的朋友们。教室里零零稀稀，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聚在一起的他们。”都还在啊！“他笑了笑，靠在后教室门上，”回去么？“

她没说什么，径直走过来，就把手上的东西往他脸上抹。

”什么啊？“他满是疑惑地看着她。

一群哄笑。

他往脸上擦了擦，看到一手的颜色。”这是什么啊？“他还没反应过来，她接着又是一抹。他赶紧退了几步，点了点后黑板粉笔槽里积聚的粉笔灰：“敢抹我粉笔灰，不想活了。”说完就冲上前也往她脸上一抹，但实际上，他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结果又遭到“强力的反击”。

他绕过她跑到教室前面，“你不要再抹粉笔灰了，我会生气的啊。”

又一群哄笑。

“那又不是粉笔灰。”旁边另一朋友低声说，“是刚刚发下来的颜料啦！”

突感不妙。他望了望手上的粉笔灰，咽下一阵酸感，撒腿就往外面跑。三步下楼，他跑到下面的水平地。这是后栋教学楼的前坪，只有寝室楼一只孤独的路灯照着外面的漆黑，不亮，恍若在阵阵的夜风中摇晃。

她追下来了。

他慌忙地跑到一丛灌木后。双手捂了捂脸，却看不到什么。

”大小姐，别追啦！这是颜料啊，洗不掉的。”他的声音充满无奈。

“再抹一下！”她奸笑着。

“不行，再抹我就生气啦！”他撇嘴道。

她却丝毫不介意，又冲他这边跑来。他也跑开步子，开始围着这灌木绕圈子。

“别追了，你累不累啊。你要用颜料毁我容吗？”他摆出无辜的样子。

“再抹一次！”

“不可能！“他故意冷冷地说，他又往前教学楼操坪跑去。

划着黑暗，气喘吁吁。

他回望了一眼，她没有追来。他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似乎松了东西。

他坐在楼梯口，望着前面茫然一片黑，他还是没能平息。

漫漫积累的疲倦曾在咬牙切齿中动摇他的心，他残有笔痕的手也曾颤抖过，但他现在又突然从沉默的苦累中走了出来。因为，他好像就明白了，夜不是放眼乍望的黑，夜可以被颜料涂抹得五颜六色。

————写于2014年11月22日

——陈志杰——《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