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的冬夜,周越加完班拖着沉重步子朝家走去,老小区楼道里的灯常年失修,他摸着黑爬上六楼,摸出兜里的钥匙低头观察着门缝,确认没有一丝光源后吧嗒一声打开了大门。
屋里如他所愿一片漆黑,一眼到头的距离表示这间房子可怜的价值,更何况还是租的。这已经是最近一个月最早的下班时间,也是他逃避现实的最佳借口,只是今天,好像再也逃不过去了。
毫无意外床头柜上的灯亮了,屋里唯一称得上大件的恐怕就是那张床了,用简然的话说就是,房子小没关系,床不能小,人一辈子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睡觉,不能亏待了自己。
“还没睡啊。”周越明知故问,他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一身外面的尘霾还没来得及洗去。
简然穿着家居服,看样子就是在等他,因为平时她睡觉喜欢穿吊带裙,那种极其性感的蕾丝边睡裙。“你想了半个月了,有结果了没。”
她的声音很哑,感觉是感冒还没好,周越抬眼看着她,想从那双曾经清透的眸子里找寻出从前的影子,可回应他的只有漠然,无视。
她应该是对自己厌烦了吧,学生时期的感情经历多年,最终还是输给现实,如果说月初她刚提那会还会觉得愤怒,会感到委屈,现在留在他心里的最后丝美好都荡然无存。
“无论如何,我对你的感情,从未变过。”他不知为何眼眶缓缓蓄上了泪,强撑着眼不想让它滴落。
简然心猛揪了一下,她知道他怎么看待自己,之前吵架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归类为拜金女一类,甚至还骂了她婊。“感情能当饭吃?”
“呵……”
床头的灯被她遮掉大半边光线,周越咬紧牙根的细节,估计简然并不会发现。“所以,你要吃饭,我饿着过你?是感情负担不了你的饭量了?还是吃过山珍海味觉得海鲜就能给你感情同样的触动点?”
她看着他,始终一言不发任由他宣泄,曾经她也瞧不起自己,觉得明明爱情在心目中那般神圣,却在琐碎的生活中率先当了逃兵。
“我给你做了饺子,全塞冷冻柜里了,你的衣服按季节分了抽屉,还买多几套内衣,要是懒得洗就存着一周一起洗衣机里洗也够穿,记得少抽点烟,胃药感冒药都规整在药盒里了,还有……”简然絮叨着说着,语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耐心,她不是没瞧见周越脸上的不屑,只是无视着,说这些的时候,她脑海里全是几年来两人走过的日子,说着说着泪就止不住翻涌下来,沿着脸颊划过脖颈迅速染湿了衣领。
周越嘴里叼上根烟,当着她的面就点上,昏暗中火星子不停闪烁着,混杂着带着浓重烟味的烟雾翩翩起舞,他是故意的,因为简然闻不得烟味,她有哮喘。
“咳,咳……”知晓他故意为之,简然没有怪他,纤细手指紧捂住口鼻,但天生敏感的嗅觉早就感觉到了不适,“你能不能成熟点,每次都是这样,有什么说出来不可以吗?”
越发沙哑的声调自喉间蹦出,周越下意识掐灭了烟,没有一丝犹豫,他很想挽留她,很想说些豪言壮语捍卫难得的爱情,只是他默了,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瘫痪的弟弟,所以他不配谈感情吧。
“你走吧,他如果对你不好,你再回来找我,我,别的没有,一顿饱饭还是能让你吃上。”烟头已经灭了火,他捏着半根烟有些哽咽,“简然,或许当初那个下雨天,我就不该遇见你。”
无声寂静的空间里,两人都坐着等天亮,黎明时分,窗外楼下那棵梧桐树上飞来两只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窗帘上渐渐透进了光,简然坐在床沿,盯着窗帘发呆,这地方她生活了好几年,闭着眼睛都能到处溜达,可天亮后她就离开了,她特别想知道一件事,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你恨我吗?”
回答她的是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周越陪着她僵坐了一夜,却因为这句话离开了家,简然摇着头苦笑,忍着泪起身收拾箱子,胡乱塞满大箱子之后,大门开了,周越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手上拎着的,是她最爱那家豆浆店的豆浆油条。
见她还没走,他似乎很开心,伸手递到她面前,如同当年雨天递伞一样的神情,“吃完早饭吧”(“同学,给你伞”)
“啪”
她拎着箱子头也不回的逃出了房子,周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就如此僵在脸上,地上洒满乳白色豆浆,周围全是弥漫的豆香,他蹲下身子捡起根油条,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渐渐油条泛起了咸味,豆浆上晕染了圈,而大门外,再也不会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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