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力好的人用眼过度,或者到一定岁数,看近处会如雾里看花。笔者刚发现醒来看不清东西,还以为自己瞎了,我开始惊遽地计划未来。好在虚惊一场,稍过一会就好了很多。
老花眼古已有之,平时用眼越狠,眼花就越早。加上如今电子版文章、书帖颇多,影视、游戏、聊天都在过度消耗眼力。未来VR技术普及,用眼的频率更高,老花眼人群会比现在要多。
也只有配个趁手的老花镜,用时一戴。如果多年透支视力,这算是欠眼睛的债务。
一、古人晚上采光主要靠油灯或者蜡烛,看书、做针线时往往“一灯如豆”。
昏暗、跳动的光源,加上油和蜡燃烧的气体都在伤害视力,按理说他们的眼神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元明间“叆叇”(音爱戴,指眼镜)传到中国,直到清代中期它还没有进入百姓生活。
清代《郎潜纪闻》(卷九)说,乾隆朝书家翁方纲(覃溪)“六、七十犹能于灯下作细书、阅蝇头字,不假靉靆”,甚至七十岁还能在西瓜子仁上写“天下太平”。
这完全是天赋异禀,保养得这么好令人钦羡。另外也可见翁覃溪长年练字的结果是,晚年写小字手也不抖。
杨凝式《韭花帖》的题跋里有明儒陈眉公的一句:“老眼摩挲,顿觉一番明净”——使劲揉揉老眼,顿时感到仙帖的养眼和通透。
这一年陈继儒八十岁(崇祯十年丁丑),他说曾和董思翁在秀州项墨林家看过此帖。而这时董其昌已经仙游一年,昏花老眼,睹物思人,挚友间别有一番情愫。
可惜找不到这一节题跋的图像,想来如果没有叆叇相绊,眉公先生这几行字会有种出神之妙。
二、我们看到的大多数古人尺牍、手卷,纵高都不超过30厘米,相当于一张A4纸的长边。这既符合古时作坊造纸的要求,也适应实用与审美的习惯。
在约30厘米纵高的尺幅上书写信,字的边长会小于两厘米。只要“天头”、“地脚”和间距的余地得当,一幅书帖会给人整体既舒朗、核心又紧凑的书卷气感受,从容不迫、雅致自然。
可是写这么小规模的字,视线的距离正好难住了老花眼。看毫端往往一团迷雾,行笔没法有十足把握。
书写的经验还告诉我们,关注每个字间架与力度的同时,还要考虑整行的笔直、字间与行间距离,和浓淡的呼应。这时戴着老花镜的话,因为毕竟不适应,受镜片视野所限,不容易做到很好的兼顾。
况且古人通常没有这些外在条件,佳帖却让今人汗颜:几乎每个字都结体精绝、出神入化,整行笔直如弦,也自然地恰到好处。其中必有原因。
以下是米芾小字名帖《向太后挽词》的局部,正是米老所谓“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楷书进表的结体“位置规模、皆若大字”,只是相比他其他书帖笔法稍嫌单调。
这是米芾楷书的特点,就算用笔细若游丝,也能在方寸之间快剑斫阵般,最能诠释他的“真字甚易,唯体势难”(《海岳名言》)。
三、这应该源于古代名家深厚的技巧和学问功夫。
积学与领悟催生了儒雅自然的书卷气(学问),技巧则来自日复一日的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
习惯了向依稀的云烟处落墨,胸中有字,笔端跟随思想,则淡化了细节的得失。这样省去了盘算,才可能有整合而成的偶得。
而字间、行间原本呆板的格式,也因顺畅的思路如添草蛇灰线、串联始终,使前后逻辑暗合。
这时叫出神也好,失神也罢,总之思想并不在写字上。有了技巧和学问的加持,古代名家这种时刻总能留给我们望尘莫及的佳品。
有感于此,我揣摩先贤心境,也为老花眼张目。语句竟然和成一诗,《真》韵。
难说出神兼失神,
秋毫料理一畦春。
不才齐整缺灵气,
但有翻飞现蝶身。
幼籽稚苗浑未辨,
壮芹熟瓠自堪珍。
因盲省却数斟酌,
信手锄耘学晋人。
为营造怀古的氛围,我把小诗抄录一通,并添加了几枚佳帖的标配,使它看起来更加写实。
无限期待有朝一日,我辈能够创造出值得流传后世的佳作,而且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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