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我的老部队的前身,原43军129师,第一批投入对越自卫反击作战,385团1营1连是师主攻团主攻营里的主攻连,该连执行突击任务时,突遇越军伏击,指导员廖明贵指挥部队抢占有利地形时被击中,腹部受了重伤,肠子都流了出来,他不愿意就这么被人抬下去,一手捂着腹部,一手一个劲地把肠子往肚子里塞,躺倚着大树继续指挥战斗。紧急关头,他叫来身边的骨干党员,鼓励并叮嘱他们:在此危急时刻要沉着,要坚决突破越军的伏击。
连队官兵英勇顽强,不负他望,不仅打乱了敌人埋伏,顺利完成了任务,还先后毙敌98人、俘虏9人,缴获大量物资器材,己方伤42人、亡3人。战后,广州军区授予廖明贵“模范指导员”荣誉称号,连队被中央军委授予“突击英雄连”荣誉称号,荣立集体一等功,还涌现出1名中央军委授称的战斗英雄、10名一等功臣、10个二等功臣和43个三等功臣。
一个榜样,就是一面旗帜。一个连队,有廖明贵这样的指战员,有廖明贵这样的政工干部,就不可能是一种出孬种的集体,就一定会有一等一的战斗精神,能涌现出这么战斗英雄,获得那么多战绩荣誉,也是自然而然了。
然而,一位老领导讲起当年129师参战时的另一个故事,却使我更受触动和刺激。上级命令一个连队,拿下某个山头,指导员带头往上冲锋,奈何敌军火力太旺,连队被压制在半山腰不得动弹,指导员带着5名战士也被阻挡在一个大石头后面,上级的火力支援迟迟未到,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导员急了,他带着战士从大石头后面不顾一切冲了出来,没走几步,就被敌军机枪瞄上了,指导员和5名战士全部壮烈牺牲。随着火力支援的逐步跟上,连队重新组织进攻,并很快拿下这个山头。令人唏嘘的是,整场战斗牺牲了6个人,就是指导员和他带着的5名战士。
红旗与钢铁两位同样英勇的指导员,结局却截然不同,令人唏嘘不已。战斗精神、战斗意志,非常必要,它是一支部队作风传统最直接的体现,但它的适用它的作用,显然是有局限性的。
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僧格林沁率领三万骑兵在八里桥,以少有之勇敢迎头痛击英法联军,他们呼喊前进,反覆冲杀,宁愿一步不退,勇敢坚持,然而却一开始就遭到惨败,部队伤亡过半,而英法联军伤亡不过数十人。
太平洋战争初期,日军横扫东南亚,数十万装备精良的英美军做了俘虏,而装备低劣的中国军队,却已经独自顽强抗击日军四年,一线作战的军队经常战斗到最后一人,那一个人还在拼死抵抗,如此坚韧不拔的战斗精神,还是抵不过大片国土沦丧。
精神意志不是万能的,精神意志是有极限的,抱着爆破筒冲向敌群的杨根思是极限,长津湖的冰雕连是极限,一昼夜奔袭二百十里的红四团是极限。极限之内,我们有很多很多差距去弥补,极限之外,我们还要用更多其他东西来补充,比如先进的武器装备、扎实的技战术训练。
如果,非要厘清精神意志与武器装备之间有什么关系,它们既不是谁大谁小、谁压倒谁的关系,也不是谁优先谁靠后的问题。我的理解,战斗力=战斗精神×装备水平×训练素养,也就是人、武器以及人与武器结合的综合结果。
红旗与钢铁我们经常感慨朝鲜战争时我军迷一样的东方精神,却往往忽略了当时的志愿军已经是世界最优秀的轻步兵,指挥员是身经百战的干部和将军,战斗员是技战术素养极佳的老兵油子,如果没有这些本钱,如何同美军较量?有时,我们也忽略了先辈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们难道就愿意穿单衣吃炒面使步枪?他们难道不渴望自己的飞机坦克大炮和有力的后勤保障吗?
廖明贵和一连官兵的战斗精神确实顽强,但更应看到该连当时的训练绝对一等一扎实,3名战士进入一个巨大的山洞清剿,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一口气打死十几个敌人,自己无一伤亡,如果没有过硬本事,怕是很难做到。
当我们的武器装备不行时,精神上、训练上的挖潜,是行之有效又不得不做的,为什么我军自始至终都要传扬革命英雄主义,一不怕死,二不怕死,如果武器不如人,精神和训练也不如人,仗也就不用打了。
需要理解的是,战斗精神、训练素养的区间是0到1,都有极限,战斗精神的极限是捐躯赴国难,以身殉职,训练素养的极限是百分百发挥武器装备性能,而装备水平的区间极限则要大于1,可以说是无上限。要想不断提升部队战斗力,武器装备的潜力最大,也最有挖头。
红旗与钢铁毛主席讲美军是钢多气少,我军是气多钢少,美军因为钢多,所以可以气少,也不妨碍它成为世界一流军队;我军因为钢少,所以必须气多,付出巨大流血牺牲,才能达成战略目标,然而,这种以气多抗敌的局面是不可持续的,敌人的钢越来越多,我们的气却受社会和人的影响太大,不仅维持起来困难,弄不好还容易缩水。
国防和军队调整改革、图远图强的当下,要想把我们的军队战斗力提上去,最重要的是要把我们的钢搞得多多的,至少不能比敌人差多少,否则红旗再红,也难有用武之地。我理解,这也是十九大报告中,为什么提出,科技是核心战斗力。
红旗与钢铁一位参加过朝鲜战争的美国老兵,接受电视台采访,回忆战时场景,他眉飞色舞,美军的飞机多么多么厉害,美军的大炮多么多么厉害,造成了志愿军多少伤亡,记者问他,假如志愿军也有跟你们一样的武器装备,战争的结局会如何?老兵沉默良久,那样的话,我们早就被赶下海去了。
是的,我们要的不是三八线对峙,我们要的是,把敌人赶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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