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了

就要跨年了，老人院门口张灯结彩。奶奶突然昏迷，被那里的护工送进了医院。心梗加脑梗，医生说，大概率醒不过来了，家属要有个思想准备。

猫咪今天打了一针狂犬疫苗，总算，以后被它咬出血来也不会有大碍了。接下来安排日期做绝育手术，我指定了宠物医院最好的医生，终于放下心来。

男朋友的妈妈给他打了通电话，说他爸爸肾脏衰竭，情况不大好，问我们婚礼能不能抓紧先办了，好让他爸爸看到，让他宽心。

我去看望奶奶，我以为她不会醒的，就下意识叫了她几声，结果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飞快地转动起来，我几乎确信，只要再这么连续叫她几声，她是会睁开眼睛看我的。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停止了呼喊。我怕她睁眼看我，我怕在我们对望的时候，我意识到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眼神的交汇，我怕我会疯掉。

我们开始着手筹备婚礼。统计来宾人数后逐一发送请柬、预订酒店、试穿拖尾婚纱发现尺寸太小要修改、包装喜糖、租用婚庆公司里的婚车，和他们讨价还价，选化妆师、司仪、捧花，赶拍了两套婚纱照，婚礼当天打算摆在婚房的桌上。

术前检查结果出来了，网织红细胞偏高，但说是并无大碍。紧接着签了住院协议、麻醉协议、手术同意书。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很顺利，子宫和卵巢都切除了。猫咪被推出来的时候，麻醉还没醒，医生很温柔。

妈妈的胆囊炎犯了，上吐下泻，高烧不退，疫情期间，发热门诊只允许一位家属陪护，爸爸陪她进去了，我就只能在普通门诊大厅等。

凌晨三点，陪妈妈挂完水回到家里，我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在微信上一一回复祝愿我新婚快乐的留言，以及宠物医院护士告诉我猫咪不进食、不进水，问我是否要喂流食的留言。

我和护士说，请帮我喂它最好的流食。然后便扔下手机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我在头脑里演练了一遍婚礼的大致过程。男朋友体贴地问我，婚礼当天要站一整天呢，你吃得消吗？我体贴地问他，你爸爸身体好点没有？男朋友说，我爸这两天精神好了许多。我轻轻一笑。

我把猫咪提前接回了家，它到了自己的地盘，吃喝拉撒一切立马恢复正常，我给它新买了鸡胸肉和鳕鱼罐头，它大口大口嚼着。

妈妈的高烧退下去了，她说还好还好，还好不是在你的婚礼当天。傍晚，医院来电话，奶奶去世了。丧葬公司一条龙服务跟在我们后头报价。距离我的婚礼还有六天，是先办葬礼还是先办婚礼，坐在医院大厅里的一角，我和爸爸正商量着。悬挂着的大屏幕电视机里在转播广场上的跨年庆祝。“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大家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