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医院的病房里,李老头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还有一袋没有打开的水果,吊瓶里的液体冒着小气泡,病房里死寂一般的安静。
陈秀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抹掉眼角的泪水,发出轻微的叹气声。她看了一下时间,站起来说到:“爸,小宇要放学了,我回去做饭,下午再来看你。”
老李头没有丝毫回应,像是睡着了。
陈秀有些无奈,她把盖在老李头身上的被子整理了一下,离开了。
走出医院的陈秀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生活真的好累,如果不是还有放不下的责任,她宁愿冲进疾驰的车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想在这苦难的人生中挣扎。
02
生活不允许她用大量的时间来伤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急忙往家赶。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小宇已经蹲在大门口,在写作业。看到陈秀,儿子起身走过来,担心地问,“妈妈,爷爷的身体好些了吗?”
陈秀摸着儿子的脑袋,她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好多了。”
听到陈秀的回答,小宇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还不满十岁,已经懂得体谅父母,帮妈妈承担生活上了压力。
孩子的懂事,让陈秀心疼。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是他们的经历让这个孩子过早地成熟起来。
03
陈秀是个苦命的女人。
她二十岁时,带着亲人的祝福,开始了她的第一段婚姻。
她和所有农村孩子一样,从小在田间地头游走,在风吹雨淋中长大。但是,太阳没有晒黑她的皮肤,重担没有压弯她的脊背。一条乌黑的马尾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凹凸有致的身材,让她成了十里八乡的大美女。
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千挑万选后,她嫁给了一个邻村的一个会计。她的丈夫性格敦厚,对她特别好。婆家人也都很和善,很好相处。
陈秀身上的衣服永远是最时髦的,她的黑皮鞋在阳光下闪着光亮。别人都在农田里忙着,她却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
大家都羡慕她是一个好命的女人。
然而,一个噩耗让她的幸福戛然而止。
04
陈秀的老公到市里去办事,路上出了车祸。
陈秀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已经是一具冰冷的身体。她的新婚还不满一年,她们还没有孩子。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丧偶的寡妇。
她趴在丈夫的身体上,愣愣地看着丈夫血肉模糊的脸。她忘记了悲伤,忘记了哭泣。好长时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她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床上的被子还是大红色,衣柜里仍旧挂着结婚时的礼服,然而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陈秀还年轻,她不可能守这个空房子。
她跟着父母回了娘家。
她的第一段婚姻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05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所以无论多么大的伤痛都会被时间治愈。
回到家里的陈秀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调整,她又鲜活起来。父母已经年迈,生活更不允许她自甘堕落。
因为经历过一段婚姻,她身上已经褪去了小姑娘的羞涩。在各个场合,总是表现得落落大方,很受人喜欢。
过年的时候,县里要举行闹元宵秧歌比赛,每个村子都要参加。陈秀是队伍最出挑的那一个。引起了很多未婚男人的注意,其中就有她的第二任丈夫,郭志。
自从陈秀回到娘家后,就有很多上门提亲的人。陈秀都一一拒绝了,可能是没有看上眼的,也可能是她还没有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出来。
这次秧歌比赛过后,来家里相亲的人就更多了。父母也希望陈秀不要苦了自己,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郭志到家里来的那一天,陈秀刚好在院子里洗衣服。郭志的个头并不高,皮肤还有点黑,可能和他的工作环境有关系,据说他是一名煤矿工人。
他不爱说话,从走进院子开始,他就在默默地干活儿。他接过陈秀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洗干净,又整整齐齐地晾晒好。接着开始扫院子,把堆放在院子一角的干柴打理整齐,又把那棵倾斜在院墙上,有些碍事的歪脖子树锯掉。
在他的一番操作过后,这个陈旧的小院瞬间整洁了很多。
“多么实在的一个人啊。”父母感叹道。
陈秀明白,生活需要的是油盐酱醋,不是没有边际的浪漫和感情。她在郭志的身上看到一种平静的安稳。
就这样她嫁给了郭志。
06
婚后的第二年,陈秀生下了儿子小宇。郭志挣钱养家,陈秀在家带孩子,生活平淡,但是很幸福,陈秀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然而,命运还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小宇五岁那年,矿上发生了透水事故,郭志遇难。
一个美好的家庭瞬间支离破碎。孩子仰着头,用他的小手擦掉陈秀的眼泪,他问道,“妈妈,你哭什么?爸爸去哪儿了?”
陈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嚎嚎大哭,哭她再次失去了丈夫,哭她的孩子没有了爸爸。
陈秀的第二段婚姻结束,她带着五岁的儿子又回到了娘家,她也被冠上了克夫的名号。
十里八乡都在传着关于她的故事。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很艰难,但是再难,她也要坚持。
一个克夫的女人,自然没有人敢娶回家。再也没有人来找陈秀相亲,她的生活清净了不少。
为了儿子有好的学习环境,陈秀带着儿子到市里上学。她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在一个工地上打工。
巨大的生活压力让她有点吃不消。有一天,她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小宇发烧呕吐不止。
陈秀心急如焚,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一辆车也没有。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李旭开着一辆工具车停在她的面前。
07
李旭是工地上的一个包工头,他们不是很熟,只能说认识。
在李旭的帮助下,陈秀带着儿子去医院做了检擦,又输液,忙完之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李旭把陈秀送回出租屋,简单寒暄几句后走了。
看着消失在夜里的背影,陈秀感受到一丝温暖。
第二天,李旭带着水果来看望陈秀的儿子。陈秀有点不好意思,几番推脱后只能不断的说谢谢。
后来,他们越来越熟悉。陈秀了解到李旭的也有过老婆,跟人跑了。他心灰意冷,也没有再去。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不知不觉间慢慢靠近,他们开始经常在一起吃饭,小宇放假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去逛公园。
小宇说:“李叔叔,你做我爸爸好不好,我们一起照顾妈妈。”
儿子突然脱口而出的话让陈秀不知所措,她红着脸低下了头。李旭笑着,把这一对母子拥在怀里。
08
陈秀和李旭回家准备结婚的事情,李旭的父亲,老李头坚决不同意,他已经打探到陈秀克夫的名号,绝对不会接受陈秀,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替别人养孩子。
而李旭也不愿放弃这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在父亲的反对中,他仍旧把陈秀娶回了家。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只是在家里宴请了一些亲戚,作为见证人。
第三段婚姻,陈秀格外珍惜。
她努力地做好一个儿媳妇,把家里打理的干净整齐,想要老李头接受她。虽然不管她做什么,老李头对她总是恶语相向,但是她却毫不在意。她只想有一个家,一个安稳的家。
陈秀不迷信,更是对克夫一说嗤之以鼻,但是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09
小宇十岁了,噩耗再次降临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李旭在工地上出了意外,一根钢管从高空坠落,砸在李旭的头上,李旭当场没有了呼吸。
陈秀崩溃了,她的眼泪冲出眼眶,洗刷着她的悲伤。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是对生活的绝望。
儿子的意外身亡,让老李头急火攻心住进了医院。一番抢救过后,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老李头责怪陈秀,说是她克死了李旭,他不肯原谅陈秀。
陈秀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命运把太多的不幸加在这个女人身上,但是她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她还有儿子,她要代替李旭照顾老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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