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人

啄木鸟文学院作业——以“透明人”为形象写一个故事

“身高162cm，还可以。”C先生坐在我对面，满意地点点头，喝了口可乐。

“请问T小姐的工作是？”他拿起汉堡，好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腩，尴尬地咳一声，一时不知是吃是放。

“我学画画的。”

“画画？额……画画好像不太稳定。”他张开嘴，三两口就把汉堡吃完，嘴巴大得好像要把我呑掉。

“是吗？”

“嗝。”C先生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T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不太合适。”他起身，喝空可乐的滋滋声自我身侧渐渐远去。

我看着面前余下皱巴巴的汉堡纸，旁边是我的右手，透明的手，透明部分已经从手指延伸至手腕了。

是的，今天是我第三次相亲，我已经32岁了，是别人眼中——不结婚不生子还活着干什么的年龄。

自从相亲以来，我的手开始变得透明，“一定是太焦虑了。”我想，幸好别人没有发现，不然我岂不是要被当作怪物。

“哼！我还看不上你呢！”我在心中默想，只是还有些失落。

一月后，E先生坐在我面前，是我喜欢的类型，32岁，温文尔雅，是大学教师。

“T小姐很有艺术气质，是我喜欢的类型，可学艺术的是不是挺忙的？我母亲说让我找个老师或公务员，工作轻松又可以照顾下一代。”E先生说。

“我可以尽力抽时间照顾家庭。”我说。

“好，我知道了。”E先生点点头。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他会不时瞟一眼手腕上的表，我只得起身告辞。

昏黄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我有些沮丧，失败了。

“结婚怎么真的难？”我叹口气，右手整个手臂已变得透明。

“我不能放弃，一定要在今年把自己嫁出去。父母那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紧握拳头，又有了力量。

半月一次的相亲按部就班进行，后来我拒绝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拒绝。

“32，年龄太大了。”

“研究生？学历太高了。我妈说学历高的女生矫情。”

“去酒吧？不是正经女生该去的地方。”

“88斤？屁股小不好生养。”

“纹身？你们学艺术的是不是都挺那个……挺乱的……”

“短发？我喜欢黑长直。”

“没买社保？”

“家里没房？”

“父母是农民工？”

“独生子女？以后压力挺大的。”

……

半年后，我半个身子已变得透明，反正别人也不能发现，我也从最初的焦虑渐渐习惯。

画画的时间少了，身上的油彩水墨味已淡了很多！曹衣带水，吴带当风，还有那些曾经让我激动不已的文人风骨、浪漫情怀也在渐渐远去。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曾经一头短短的红发已被染回黑色，长度也已过肩。面前书桌的正中央是翻开的《教育教学知识与能力》。

“下个月就要拆迁了，据说要赔一百万，正好可以帮父母把社保买了，再买一套小居室，买一个代步车。下次相亲就有优势了，真好。”至于我渐渐透明的身体，管他的，反正别人又看不出来。

一年后，咖啡厅里环境清幽，Z先生坐在我对面。

他不住翻动手中的文件，我也看着手中他的资料，对，如同找工作一样，我们交换了’相亲简历’。

五分钟前从两人对视那一刻起，就在对方眼中看到对对方外貌的满意。

资料上写着：身高180cm，体重70kg，年龄34，职业：某事业单位（有编制），年收入：30万，婚姻状况：离异带一女……

大概十分钟后，Z先生推了推镜框，挂起微笑：“T小姐，你的资料我看了，本科学历，正在办理教师入职，身高162cm、体重50kg，还有你身上的传统古典气质都是我喜欢的。唯一的短板是年龄33岁有点偏大了，不过我也有点问题是有婚史并且有一个女儿，如果今后相处不好可以让她住校。正好可以抵消。T小姐对我满意吗？”

我把及腰长发拨在身后，推了推镜框，镜框对面的Z先生面容模糊。我挂起在镜子中练习了无数次的微笑：“我对Z先生也十分满意。”

“那就好，我还有两个小小的请求。如果T小姐同意，我们可以马上登记结婚。”

“请说。”

“一是我们家比较传统，为了传宗接代，我是一定要生儿子的，如果T小姐不能配合，我只有想其他办法了。”

“是吗？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定配合。”我腼腆低头，看来今天的碎花连衣裙穿对了。甩开脑海中’嘀，嘀，嘀，嘀’刺耳的警告声：“透明人预警，透明人预警。”

“那就太好了，我从来没遇到过灵魂如此契合的女生，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最后一点，根据科学统计，女人过了三十就算高龄产妇，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我想请T小姐做个体检。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会带着我的体检报告，如果T小姐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我们一周后民政局见。

约会的时间到了，恕我失陪。今天的咖啡就由我请了，T小姐，再见。”Z先生一口气说完，起身走了。

我看看手表，正好二十分钟，下一个好像是A先生。

一周后，我带着体检报告、身份证、户口本来到民政局。太阳下，我全身只剩大脑皮层下的一点点暗影，其余部分已全都变透明了。

Z先生看了报告十分满意，他带来的证件多了房产证，我也十分满意。

结婚的过程很简单，签完姓名那一刻，脑海中的警告声停止了，我已经变成完完全全的透明人了。

抬头那一刻，突然发现原来Z先生也同我一样，原来变成完全透明人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同类了。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Z先生笑了，在阳光下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