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铳·步枪·驳壳枪(长篇小说连载之四)
第四章 柴头大闹土谷寺
土谷寺,是富春县有名的寺庙,坐落在富春江桐洲岛上,实乃风水宝地,寺前溪水环绕,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好多摩崖雕像,仿佛如坐云端,遨游于仙境,令人眼花缭乱。
此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赶集的乡人、推车的商贩、挑水的和尚、担柴的僧侣、手提篮子装了水果食物的虔诚香客。
寺庙终日香火袅绕,钟声悠扬、念经诵佛之声不断,但凡有个肚痛脑热的、多年不孕的,都会从四面八方赴土谷寺而来,只为在那颗由整木雕琢而成的观世音菩萨像前三叩大拜,或在殿中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像前烧个香、许个愿,以求菩萨和神灵的保佑。
土谷寺,并没有收留俗家弟子的传统,福生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向来极为严肃的主持大人答应下来,容留他在寺庙里,还要教授他拳脚功夫,外人终究不得而知,好像福生也没对外人提及,养娘也懒得问他。
当地民间有一流行说法,说福生长得更他爹极为相似,差不多是一个模具里溶铸出来的,说有多像就有多像。
他爹能挑起380斤的重担,好像也练过拳脚功夫,尽管那年因为山林资源纠纷和邻村发生械斗,福生爹一人和十余位后生博斗,伤重不治而亡,但他也致对手一人命赴黄泉,三人受重创,其中一人终身瘫痪,绝对称得上是男人中的“大好佬”。
土谷寺主持,可能因为这层原因,对福生厚爱有加,竟破例将其收为俗家弟子,还倾其所能,将毕生所学之武功,悉数传授给了福生。
福生终于获得了主持和主持师弟的武学心得,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培育培养出了超人的胆略,所以才有了日后生擒黄金大盗、鸟铳夺命震慑土匪、参加义勇军抗击日寇的惊人之举,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土谷寺,成了福生这位普通农家弟子的人生转折点。
主持姓许,白眉飘飘,神色既和蔼又庄重,眼神不怒而威,令人心生敬仰之情,明眼人能看出来,此人是得道高僧,武功深不可测,佛学也是博大精深。
福生能有这样一位师傅指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是其名字给他带来的,还是其父亲的名望带来的,或且两者都有,或且两者都不包含,也可能仅仅只是福生和许主持的缘份吧,缘份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真的妙不可言。
土谷寺,当年许主持和福生,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也就一瞬间,都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彼此都在心里“格登”了一下。
“好小子,是块习武的料。”许主持不禁惊诧于眼前这位小后生敦实的身体,坚毅的脸庞,炯炯有神的双眼,露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浑身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是可塑之材,假以时日,一定是块瑰宝!”许主持微微一笑,不经意地轻轻一点头,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多年的佛理研究和武学造诣,使其具有有别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是我的师傅,一定要拜他为师。”福生当时就傻愣住了,被眼前这位白眉飘逸长者的风度所深深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许主持,仿佛要从许主持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似的。
福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和许主持目光交流,彼此都似从对方眼神中,读到了久违的激动和欣慰。
福生,就在土谷寺里呆下来了,那年也就十二、三岁吧。
令福生感到意外的是,许主持并未立马将拳脚功夫相授,而是将福生安排到膳食房,充当伙头军。
膳食房领头的僧侣也姓许,据说和许主持一个村坊长大的,自小两人一同拜师傅习武,跟着许主持出嫁当了和尚,后随许主持云游四方,去参破大千世界,无处可去,无处不可去,到外面交流和学习,觉悟和参透佛法的博大精深。
师兄弟两人从湖北宜昌一直云游参透到江南富春,就在土谷寺待下来了,经多年苦心参透,潜学佛理,因有修持见地、德孚望众,且形体端正、无有残缺,足为大师风范,许师哥就被僧众们推选,经极隆重的仪式,才得以升座主持的位置。
师弟许和尚,也从一个小小的伙头军,担当了二房掌管膳食的执事。旧时寺庙的和尚,也是等级森严的,用现代的话说,其老大是方丈,但不是所有的寺庙都有方丈,那得视规模大小而定。
一般方丈下面设置两房,包括头房和二房。头房的位置有首座、西堂、后堂、书记、烧香、记录、钟头、鼓头、印房、夜巡、香灯、耆宿、闲住、护病、打扫、行者、净头等。二房位置有监院、副寺、库头、知客、值岁、知浴、监收、衣钵、汤药、侍者、庄主、执事等。
所以二房的执事排名也不是很高,许和尚仅掌管膳食房,但膳食房却是个大部门,包括了净头、米头、饭头、菜头、茶头、园头、磨头、水头、炭头、柴头等。
因此,管理整个寺庙僧侣包括各路香客的饮食,执事也算得上是个有实权的位置了。福生,小小年纪却出落得像个大人了,但年龄最小,最后进庙门,所以辈份最小,又没有剃度,是留碎发的俗家弟子,自然就得从最基层的柴头做起。
土谷寺,因为是方圆几十里范围的大庙,僧侣众多,加之香客不断,遇天灾人祸还经常施粥,所以对柴禾的需求量是很大的,有从集市上购买的,也有二房执事组织膳食房的僧侣上山砍来的,当然也不乏当地开明乡绅捐赠柴禾的。
福生跟着膳食房的僧侣,早间摆渡过江就上山砍柴禾,来回有近七、八里路,除了下雨下雪天,长年累月的赶路、爬山、砍柴,使福生练就了一副好体魄。
自福生成了土谷寺的俗家弟子,整个人似变了个模样,话也渐渐地多了,性格也开郎了很多,师傅长、师傅短的,将许执事哄的很是受用,就将福生另眼看待,加之许主持的吩咐,晚间就暗自授他武功。
从最基本的站桩开始,慢慢地逐步推进,长拳、短拳、棍棒等,很少有花里胡哨的套路,学得都是很实用的博击术,防卫、进攻两者皆宜。在知晓了福生爹的事后,许执事更是视福生为自己的嫡系弟子,对他关爱有加,将毕生所学,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福生。
许主持,也会忙里偷闲地过来观摩,不时指出福生拳腿套路里的不实之处,经名师点拨,传授心得,福生的武艺进展神速。
福生,习武是块料,不像读书,老是提不起精神,所以短短三、五年的时间,已将许主持和许执事所教授之武功套路,掌握得淋漓致尽。
那天,福生将柴禾抱进厨房,不慎扫到了灶上盛菜油的瓦罐,“啪!”的一声,瓦罐掉到了地上,黄灿灿、香喷喷的菜油流淌了一地。“糟糕!”福生心头暗想,眼角的余光已瞄到张菜头脸上,张菜头金刚怒目的样子,确实有点令人害怕。
福生知道自己闯祸了,自知理亏,就将目光注向地上,很乖巧的样子,又似诚惶诚恐的模样。“啪!”一声响,冷不妨张菜头有此一招,福生的脸上被扇了一巴掌。
福生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娘的!”他在心里骂道,自从娘肚子里出来,老子何曾吃过如此大亏,于是恶向胆边生,容不得细想,随手也一巴掌扇了过去。“啪!”又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回落到了那菜头的脸上。
“你---你---”张菜头已是头晕目眩,语无伦次了,无论如何想不到,这小小的柴头,何况又是个俗家弟子,竟然敢扇本和尚我的耳光,真是反了他娘的。
“来人那!”张菜头吃了眼前亏,想动手还击,但慑于柴头魁梧的身材,又怕不是柴头的对手,就大声呼叫起来,希冀有救兵过来解围,顺便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柴头。
“哗啦啦!”顷刻间,来了一大帮的僧侣,张菜头见来了救兵,就污蔑福生打破了油罐,非旦不陪礼道歉,还出手打人。
这还了得,俗家弟子,竟敢打僧侣,还有没有寺规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容不得福生辩解,众僧侣已将福生架了,嚷着要去见许主持论理。
福生怕事闹大了,就想歇力摆脱众僧侣的束膊,无奈众僧侣将自己抓得紧,一时难以挣脱,情急之下,就用劲使出了博击术,三拳五腿就将几个僧侣击倒。
“福生会武功啊!”已有僧侣喊出声来。“倪柴头打人啦!”非止一个僧侣呐喊了,越来越多的僧侣,闻讯朝膳食房方向赶来。
众僧侣有拿棍棒的、有持扫把的,将福生团团围住,致福生无法脱身,就这样僵持在那里,手握拳头,一脸的怒火,众僧侣也怯生生的,无人敢上前抓他。
福生祸闯大了,即使是许执事也无能为力,没胆量为自己的弟子开脱,他闻讯到现场时,也只得叫众僧侣将福生绑了,交许主持去处理。
许主持也挺矛盾的,尽管内心十分喜欢这位俗家弟子,也早将福生视为自己的弟子,但俗家弟子在寺院打僧侣,本寺院历史上第一次遇到,这事得妥善处理,弄不好会失信众僧侣。
“倪柴头,你打破了油罐,又打了张菜头,触犯了本寺戒律,你可知罪?”当着众僧侣的面,许主持一脸的大义凛然,将福生直接叫作倪柴头,厉声喝叱着。
“福生知罪,愿听主持发落。”福生知晓祸闯大了,不愿为难许执事和许主持,男人大丈夫,自己闯下的祸,愿意自己承担。“来人,将福生三十棍棒伺候,再架出寺院去。”
许主持知道福生已无法在寺院立足,三十棍棒伺候,是让他长点记忆,凡事不能冲动,要多动动脑子,要三思而后行,同时也杀杀这不知道天高地厚小子的锐气。
“十七、八岁的福生,也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下了,不能老是让他待在寺庙里,耽搁了他的前程。”许主持心想着,就乘机将福生逐出寺院。对许主持的判决,福生全然承受了,他能明白师傅的处理,是为他着想,这师徒俩真是心有灵犀。
只是许执事心理难受了好一阵子,福生的走,对他影响极大,割了他一块心头肉似的,感到极为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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