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异乡明

01

一大早，闹钟还没响起，一通电话把我吵醒，土建的人等不上电梯，询问我是否有人值班。

行走在上班的路上，天下着雨，往日此时热闹的街市冷冷清清，连早餐店也关门了，忽然记起:今天是中秋节。

烟雨浮纱日影落，独行异乡可怜客！

走了一遍现场，许多单位都没来上班。是啊，尽管颠沛流离，团圆佳节还是应该与亲人、知己、好友一起过的！

踏足江湖，多身不由己；落木萧萧，秋色任悲凉。

看着朋友圈里别人的假期，多有艳羡。昨日与故人相约，朋友直言:你看起来老了许多，真不敢想象你三十岁的样子。

心中一阵惆怅，明明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位少年，书生意气，鲜衣怒马。现在的样子，自己看起来都会有点心痛。

红颜已老花未醒，蹉跎岁月总无情。

02

“小伙，你今天不休息啊？”我一看，是杂工带班老张。

认识他两个月了，只知道他姓张，五十出头个子不高，每天总要喝上一点酒，“这样干活才有劲”。

老张好像是个万能的人，工地上的杂活他都会做，不怕脏不怕苦的。

也许是豫中平原的辽阔与黄河的不羁孕育了这些坚韧、勤劳、古朴的汉子。

尽管网上多有非议:那里的人素质不高。但在我接触的河南人里，都是和老张一样勤勤恳恳的人！

一群杂工里头，有几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我好奇着问老张: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在家里带孙子颐养天年么？

“有的是家里人不管，有的是出来替儿女减轻负担。”

有个老阿姨数字手指向我夸赞:“我家两个孙子上大学，一个在石家庄，一个在北京，我出来给他们挣钱来着。”

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悲哀。

垃圾、蚊虫、扬尘、积水、有毒性气体、雨淋热晒，这就是他们的工作环境，一袋子砖头砂浆，一百多斤重，年轻小伙搬起尚且吃力，何况这些步履蹒跚、年逾花甲的老人。

一天工作8个半小时，工钱130，包住不包吃，这里是全国一线大城市！

我突然间明白: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有选择的权利。

中国社会对农民的剥削延续几千年了。

一个国家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决定着她的文明程度，而对待农民工的态度则考验着一个民族的良心！

几千年来，文人墨客多为歌颂王侯将相，却鲜有人为他们写书立传。

奈何一介砼工，胸无点墨，妙笔难生，往后定要觅一富有才华的良友，把这些工地上的人和事借予他，梳理成册，把那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灵魂雕刻出来，现在且让我暂时寄存于心中。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对了，今天这些工人和我一样，坚持在现场，我倒希望月是异乡明，愿江湖万盏灯，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03

按理说，岭南没这么快入秋，断断续续的雨和海上吹来的风倒给人几分凉意。

深知工程人半生漂泊，所以特从大雪纷飞的北方归来，盼望着休息时能与家人团聚。

四年以来，回家的距离从未如此近，又从未如此远。

打电话回家的次数少了，奶奶总是担心我这工作过于辛苦，我总会笑着回答，不辛苦，活都不用我干，我看着就行。

其中辛酸，仅有自知。

有时候多听老人家唠叨也是一种幸福吧。

弱冠有三，这江湖险恶、刀光剑影的也只能自己去闯荡了。

偶尔忆起幼时梦想，而立已近，垂垂暮矣，然壮志未遂，胸腹难平。念此时初涉人世，道阻且难，食未裹腹，谈何处优？

刚阅一段子：古人挺乐观的其实，有点闲工夫都琢磨着怎么长生不老，现代人忙完一天的事情静心下来瘫在床上心里只有四个字：不想活了！

少陵野老那“安得广厦千万间”的理想人们苦苦追寻一千三百多年了，殊不知而今成了“一间难求”，敢问这芸芸众生，谁不是在颠沛流离？

还是要祝福陌生人: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愿你有梦可依，有树可栖！

只要家中一盏灯亮起，我定会找到来时的路，咫尺也好，天涯也罢，敢借秋风十里，送千帆归渡。

04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上无月，也无赏月之兴致，在街头巷尾寻找一处吃饭的地方，让城市的繁华洗去内心的孤寂。

在这茫茫异乡难以找到心灵的归宿，故土难归，乡愁无处寄存。

我倒希望月是异乡明。

唉。

圆月落相思，同是夜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