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澡堂子

   自从嫁到北方，才发现北方人真的很爱洗澡，公婆家所在的小镇大大小小有十几家澡堂，每年春节放假回去，无论哪天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第一次去北方过年时，婆婆和姐姐们邀请我一起去洗澡，想到要坦诚相见，刚结婚的我不好意思地找借口拒绝了，后来经不住大家一天一次的洗澡劝说，终于扭捏着过去了。第一次去的时候，因为澡堂子比较老旧，我有点不习惯里面的卫生情况，加上被热气熏得喘不上气，没多久就匆匆结束。虽说觉得有点脏乱，但至少很暖和。从此，每次过年回去，都是去澡堂子洗澡。

   今年公婆家对面新开了个澡堂，开业优惠时两块五一张票，对比杭州城动辄一百元的洗澡券，简直是不要钱的力度。公公一次性屯了两百块钱的票，实现了洗澡自由！到了下午或者晚上的时候，一家子分为男女两队，各自拎着一个装洗浴用品的小提篮就走去了。浴室门口用厚厚的军绿色棉布帘保暖，穿过帘子进入换衣区。这里空间很大，就算人多的时候也没那么拥挤。由于是新开的，一切都看起来很干净。灰白大理石花纹的柱子，崭新的暖黄色大沙发，心情顿时就愉悦起来，找一个宽敞的地方，脱下身上的衣服，就进入浴室。

   走进浴室，顿时就有一股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只看到一簇簇白花花的肉体。等站定了才看清楚，最左侧有一个十几米见方的泡澡池，周围是淋浴区，中间有三张床，是搓澡用的。当站在花洒下享受热水流淌在身上时，身体的疲乏一扫而光，心情也轻松起来，我开始眯着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

   淋浴花洒下，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坐在浴盆里笑嘻嘻的，和旁边的姐姐泼水打闹着，时不时地发出愉快的尖叫声。泡澡池里，一个身材圆润的妇女站在水池里，一看就是常年劳动的结实的身体。她的脸上红扑扑的，非常干练地双手攥着毛巾的两头，一手从肩上落下，一手从腰上递出，有力地来回摩擦背部。更多的是组队来的，三三两两地坐在水池边上，氤氲的热气熏红了她们脸蛋，湿漉漉的头发挽成一个啾，她们一边爽朗地笑着聊天，一边亲昵地给对方搓背，说到开心处，时不时地用力还拍一下对方的背。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60多岁的短头发的奶奶，在给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洗澡，看起来应该是母女，女儿给老妈妈搓着背，又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妈妈转身，有一句每一句的地聊着家常。暖暖的温情如升起的雾气，弥漫在浴室中。

   看着看着，我不由地羡慕起他们，想起我们南方，基本就是自己在家浴室里洗澡，很少能有这样和家人一起在温暖轻松舒适的氛围下，亲昵地和自己家人，和妈妈说说笑笑聊天的机会。为何南方的澡堂没有这么普遍呢，想来估计是北方人豁达爽朗，不介意坦诚相见，南方人更含蓄羞涩些的缘故吧。

   我注意到中间那几个床上躺着几具白花花的肉体，旁边站着妇女的用力地给她们搓澡，360度无死角地搓，上搓，下搓，侧着搓，打圈搓。那一坨坨肉，时不时地上下起伏着，颤动着。我问了下价格，5块钱！！我毫不犹豫地躺上去，给我来！当躺在浴室中间的床上，望着顶上蓝色天空的天花板，雾气缭绕，大姐用力地用洗澡巾在我身上摩擦，我仿佛听到灰尘扑簌簌地从身上滚落，那一刻，感觉无比惬意，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叫着。同时又有另一种感觉，芸芸众生，这具身体，也不过是一块肉而已。

   洗完澡出来后，慢悠悠地坐在明黄色的大沙发上，喝着牛奶，吹干头发，缓一缓再出去。走出浴室，呼吸着新鲜空气，在低矮的树下穿梭而过，牵着孩子软软的小手，身体仿佛轻了很多，世界上的尘埃都离我而去，而我飘飘然欲仙。这也许就是孔子所赞赏的“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逍遥闲适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