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医杂记

时间过得真快，青葱之夏一过，儿子也要上小学了。

自己上小学时的画面兀自沉淀在记忆中，我们几个小学同学也时常聚会。聊起那时的事情，感觉像是喝一大口陈年老酒，五味杂揉，香醇凛冽，直把人辣出泪来。

一方面，想时间过得快点，能早日看到孩子穿上西装的大人模样；一方面，又不希望时间过得匆匆，怕父母和自己太快老去。怎么办？这真是个战略级的矛盾啊！

可不管怎样，时光都在我们身上公平的刻下每一刀。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好好把握。也不要小看了自己，谁不是跟着地球一起公转自转。能围着太阳转100圈，做些什么事情，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儿子最近一直咳嗽，想着趁假期做一个系统性的全面检查，把以前的病根全部除掉。到了医院，跟医生说明情况，马上就办了住院手续。

这几年，孩子总是小咳不断。家里人带着小家伙不知道跑了多少医院，市里的、市外的，公立医院、“私家名医”，中医、西医，推拿按摩、CT透视，该试的都试了个遍，但还是反复发作。孩子奶奶气得把这些个医生都骂了个遍。估计大部分家长都有过类似的痛苦经历吧。

好在孩子虽然吃饭闹腾，但吃药却端的是一条汉子。不管中药西药，往嘴里一塞，就着水，一仰脖，“咕咚”一声就咽了，眉头都不皱一下。颇有大碗喝酒的豪气。

这次这个医生，以前也找过多次，效果还是相对较好的，最关键是对孩子的病情比较熟悉。医生姓刘，巧的是长得与刘若英相当神似，只是可能比她大几岁。我把为孩子除病根的愿望就寄托在这个老版“奶茶”身上了。

什么时候来医院，都是人满为患。在中国，可能医院是唯一一个不分淡季旺季的行业。如果要分的话，就是旺季和旺旺季。医疗资源永远都是供不应求。好在那天，刚好奶茶手里的一个病人出院，我们才像“捡漏”一样，当天就住进了病房。连护士都说我们运气太好，前一段住院都是至少要等两天以上。呵呵，能这么早住进病房，原来我还应该高兴，是不是回家还要放挂鞭炮庆祝一下呢？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医院里形形色色的人熙熙攘攘，世间百态都浓缩在里面。办手续时，一个年轻的母亲在楼梯口哭着打电话，反复的说，这个地方条件不行，得赶紧想办法，带孩子去北京。父母之爱子女，真的是这世界上最无私的爱了！如果可以，恨不得把所有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惜。每个人都是父母的孩子，每个人也都是孩子的父母。可回头看来，世上多大爱的父母，却少大孝的子女。有亲不养，养而不爱的事更是层出不穷。岳父曾经说过，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因为母亲健在，还觉得有个家；可是当母亲去世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家没了，他变成孤家寡人了！父母对“家”的意义，是其他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岳父小学文化，但是重情重义，我是极佩服的。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们每个人，都欠父母一份原罪。

回到病房，正好碰到病人和医生吵架。一个六岁的小男孩高烧不退，医生怀疑脑炎，建议做腰穿。男孩的奶奶死活不让做。医生是个年轻女孩，可能看病心切；奶奶又护犊情深。双方都比较激动，都说了难听的话。男孩奶奶说，我们在门诊已经做过脑电图，说没事，怎么一来就要做手术，是不是想要钱。年轻的医生把名誉看得很重，强硬回击说，你要在病房，就要听医生的，不想在这住，可以马上回门诊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多亏孩子妈妈赶紧跟医生过去，这事才算有个台阶下。出了病房门，还听到医生气呼呼的对孩子妈妈说，你是当妈的，得为孩子负点责任！

其实我理解孩子奶奶的考虑：一是讳疾忌医，怕真查出来有什么不好的病情，一时不好接受；二是心疼孩子，不想孩子再承受疼痛；三是对医生不信任，觉得医院多做检查以此创收。

医患矛盾，这是每个病人在医院都不能不想的问题。

病人来医院其实就一个目的：把病治好。估计很少有人来医院想碰瓷吧。因为是需求方，本来就已经放低了姿态。如果看病的医生或是护士，颐指气使惯了，病人不免会产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刚好有个小学同学也在这家医院当医生，以前一起吃饭时，总听他抱怨，待遇差，工作忙，还不被理解。医生和病人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前几年，医生收病人红包盛行，把医患之间最后的信任破坏殆尽。加上现在流行的医闹，以及当前医保制度下的结构性矛盾，都让医患关系愈发紧张。

像是一个被猫玩弄久了的毛线球，现在肯定无法查证医患之间，谁是始作俑者，谁是受害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没有赢家。病人损失了健康和金钱，医生损失了名誉和尊严。如果双方都能把对方看成是个活生生的人，或许可以更从容面对。

病人本来已经遭受了生理上的痛苦，肯定不愿意再被医生数落。医生也是普通人，每天面对无数各种各样的病号，被问各种问题，有时急躁也可以理解。医生见多了生老病死，有时对病号的处境并不是麻木冷酷，或许只是习惯了而已。病人既然选择来一家医院，找某个医生，就要选择信任和配合。

至少我孩子住院的这个科室，护士都还是很负责的。输液前，扎针后都要念着名字确认两遍，确保一瓶水输到正确的孩子身体里。有时孩子家属嫌烦，只是点点头。护士还是不依不饶，直到家长亲口说出，是某某某，的时候，才开始扎针。人命关天的事，怎样谨慎都不为过。

住院期间，刚好爆发出疫苗造假案。我回家翻看了孩子的接种记录，想起来小家伙也是在打完一次疫苗后，才开始一直咳嗽。我在心里把无良商人的祖宗们问候一遍又一遍，认真的告诫孩子，以后见了狗客气点，绕道走。狗是无辜的，狗永远是狗，而人有时候不一定是人。写到这里，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请允许我代表广大中国人民，把无良商人的祖宗们再问候10次，祝那些还活着的X逼早日去见祖宗。

孩子还在住院，希望当他们长大的时候，这个世界能更温柔。幸运的是，昨天看到那个在楼道里哭泣打电话的年轻母亲，抱着活泼的孩子，满脸幸福。或许她当时只是关心则乱。和医生吵架的家长，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医嘱，给孩子做了腰穿，确诊了是病毒性脑炎。当天医生调整用药，晚上孩子就退烧了。一家人开心地谈笑着。我还是愿意相信，生活是一部正剧，最后，所有的困难都克服了，坏人都被好人消灭了，人们依然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期待吧！

二○一八年七月二十七日　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