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途中,突然听到大伯过世的噩耗,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暖流瞬间溢满了眼帘,视线模糊,泪水从脸颊滑落到嘴里,苦涩和酸甜。我印象里,大伯的音容笑貌还停留在2016年的春节,那时的他,勤劳朴实、乐观豁达、乐于助人、健谈幽默,一切温暖而至。。。
1.
大伯是一个地道的乡下农民,在我们家族排行老大,去世的那天他刚满68岁。大伯有一儿一女,儿子儿媳在县城上班,女儿已出嫁,在广州打工。为减轻儿子儿媳负担,大妈长年在县城帮忙带孙女,他一个人留守在家。
儿女不在身边,大伯一个人的生活,过得井井有条。天不亮就起床了,吃完早饭,喂完牲口,扛起工具到地里劳作,锄草、种菜、施肥、收割,忙活一上午。到点儿了,收起箩筐回家做午饭。中午小酣一会儿,又开始张罗下午的活儿,砍柴、背水(农村没有自来水)、切猪草等等,六点多准时晚饭,偶尔晚上还小酒几怀或者到隔壁邻居家坐坐,聊聊天,拉拉家常。
大伯虽然一把年纪,但他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前屋后种上了很多苗木果树,田地里每年也都能收割些油菜籽、土豆、玉米、白菜瓜果,自给自足。养了十几只山羊成熟了,时不时牵上几只到镇上去贩卖,存点钱给孙儿买衣服;节假日给儿子送一些新鲜蔬菜、土鸡蛋什么的。
有一次,我埋怨大伯在家很辛苦,“哥哥姐姐他们都已成家立业了,孙女孙儿也大了,不需您操心,您在家做这么多干什么!”
没有想到大伯很直白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
“父母是你们的坚强后盾,盼望你们在外不受束缚的去闯、去拼,争取干出一番事业。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把身体养好,不拖你们后腿,就是对你们最大支持。”
2.
大伯当过几年村长,在他任期内,他是一个会调解邻里关系、公道正派的长者。
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只要是他调解,就没调解不下来的事情。记得有一次,有两户村民因为山林地界,几棵树被砍了,一方怀疑另一方所为,吵了起来,差点动手打了起来。大伯得知后,一到现场就大 “吓”一声,叫他们停下来好好谈谈。其中一户不听劝阻,还把矛头指向大伯,说大伯袒护对方,说一些非常难听的话,令大伯很难堪。大伯并没有生气,而是把他们带到村委会,详细了解情况,劝阻他们各让一方,不要有过激行为。大伯还答应他们如果差木料,可以送他们几根,才平自事态。
第二天,骂大伯的那个村民专门到大伯家给他道歉,一见面,大伯表现得仿佛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还是笑笑呵呵的,和他调侃了起来,连说“大家同屋居室,什么也不要说了!”
村上距镇上柏油公路有15公里,在没有通公路前,蜿蜒小路,爬坡过坎,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汗,出行不方便。在村民的提议下,大伯牵头筹建村公路,从路线勘察,到经费筹措,从开山破土,到后勤保障,每一个环节大伯都亲力亲为安排。最困难的是经费问题,因村公路不属于镇上规划公路,经费全部只能由村上筹措。但是每户能拿得出的钱并不多,有些村户常年只有老人和小孩在家,有些村户全家在外打工,有些村户还是低保户等等,何等困难。大伯并没退缩,而是想方设法多方争取镇上补足,同时到每家每户上门做思想工作,鼓励大家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在大伯的带领下,全村上下老小都出动,硬是修成了一条“毛公路”,结束了村上没有通公路的历史。
3.
参加工作后,我每年回家都不忘去看望大伯。不管是大妈在不在家,大伯只要是听到我回来了,都要亲自给我做一桌饭。烧水、杀鸡、准备酒菜,反佛像过年似的。尽管我每次说,不吃饭,不用那么客气,但他总是说,侄儿子远道回来看我,是稀客!(意思是贵客)一顿饭是应该的。
黄豆烧鸡,是大伯最拿手的一道菜,自家养的土鸡,用地道的苞谷酒先干炒入味,再加上自产泡过的黄豆,用柴火慢炖,等八成熟后再加干豆腐(熏过)和辣椒,煮出的味道可谓是沁人心脾,味蕾翻滚。。。
餐毕,还是喜欢和大伯一起围在火堆旁“粉白”(土家族“聊天”的意思),当然我更多是听大伯说,绘声绘色讲着,一年的家乡变化、父辈以往成长的趣事,出门在外如何做人、如何做事。。。
去年春节,看到大伯还是和往常一样硬朗,老当益壮,丝毫不减当年。但何曾想到,一年后的今天,我们阴阳相隔;何曾想到,那次一别,竟是今生永别。
岁月带走了大伯的人生年华,但始终带不走我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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