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种子落进土里,有了芽苗的生发,一粒精子落进茜茜的肚里,长成了商铺的房子。
三年前,茜茜突然成了梧桐街的东家。像那些有了自己房子的主人一样,有了尊严的生活。不再被东家捏着鼻孔,不再在漫天的涨价里,弄的炮火飞扬。
"有本事的女人呀!"认识的人这么说,不认识的人听了别人的传说,也这么说说。
茜茜的商铺,两间两层,和蓝梦理发店,隔着四十米的距离,足疗店的牌子,有了可爱的名号——足语人家。
茜茜理发的时候,小秀会微信会电话,其实她们哪个单独行动,似乎都会招来彼此的探问。
月儿觉得她们就像连体的姊妹,好的一个人似的。
"你知道俄们的房子不是租的吧?"小秀不无羡慕,悄悄告诉月儿。
原来看起来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蒙蔽了别人看见的表像,她们和周围人们一样,迷恋背后说话的快乐。
"茜茜两个孩子,儿子十八岁,女儿也有十一了。他们姊妹可不是一个嗲!"小秀闪闪烁烁,害怕茜茜突然里出现,打搅了她说故事的兴味。"那男人那个样样,还有专车司机,每天接来送往。"
"哪个男人,降住了茜茜,茜茜那嘴厉害来,没干足疗店前,她不是干过两年保险吗?穿着黑蓝筒裤白衬衫,那时俄们刚接触,以为她在哪个单位正式工作来。她说她是人寿保险公司业务员,说分红保险,说孩子上学险种,说意外险,把俄们店里几个理发顾客说成了她的顾客,保险人那张嘴,把死人也说活,何况是些有想法的活人。人家女人可会说话来,别看她不够尺码,瘦小精神的,那脑子滑着来。"
"蛤(he)蟆!"小秀脆脆的说。
"蛤蟆?那人!"月儿本想说些难听的话,又突然刹住激动,人家家事生活,犯得着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话到嘴边留三分,自己还是甭在小秀面前发表评论见识了。
别人出名是好手艺,行好事,或者突然里发横财,名扬天下了。蛤蟆出名是糟蹋人家女娃害贱人家媳妇。有人说蛤蟆家伙赛棒槌,上面刻着桃花图,前面带着弯挠钩,不弄女人,生毛病,不弄女人,住医院。别人狂女人,腰酸背痛时感冒,他弄女人强筋壮骨防感冒,还能规避阳萎病。哎哟哟,他那脑壳够大呀,他那光头够亮的,他那双腿够细弱,泡泡眼睛宽阔嘴,两只长臂像钢绳,十指拄上柏油路,过去路面就是个坑呀!不善好好走路,又是跳动又是蹦哒,真是翻了版的大蛤蟆,逮住女人跑不了,不是鬼神也是个魔兽来。
说蛤蟆和茜茜有挂连,不是小秀亲耳告诉,换作别人,打死她月儿也不相信。
二三十年前,信息闭塞的年代,他们县上方圆百里的人们,其他消息可以不清楚,可谁提起蛤蟆,提起这个让人胆寒憎厌的人物,凡祸害没落到自己女人姑娘头上的乡民,也会光天华日里,诅咒蛤蟆恶棍,家伙上疮,脚底流脓,出门车碰,天打五雷轰。而许多横遭强暴的女孩,跟着父母报了案,真要到了取证立案的关键,又没勇气来对质,大人更是担心姑娘将来出嫁的幸福,要是弄的满县风雨,那姑娘不是遭了更多人们的害贱。最后噤了口舌,吞下苦果。
蛤蟆拘留的消息数次传出,听见的人们说,"那坏货坏了这多年,终于有个结果了,凭他案底,说不定枪毙百多回,也算少的了。让那货挨枪子吧,枪毙时咱们到法场放炮去。"
可数次拘留,人们没等来枪毙蛤蟆的公审大会,在县城十字路口,在历年人头拥挤的公审大会上,他们看到那些魁梧挺拔的法警们,提押着那些籍籍无名的的偷盗抢劫犯,强奸犯,他们胸前吊着自己名字的纸牌,还有五花大绑的杀人犯,像束牢的粽子。"这怎么没蛤蟆,听说强奸高中女孩三十多个来!"人群里总有这样的民声。
不是公安人员不为民做主,而是那些齐刷刷报了案的,到了紧要关头,找不见了人影儿。
公安人员也曾多次走访,多次调查,无奈人心不齐,材料不足,终归泡汤。
蛤蟆屡次自由,那些小弟哥们,接风洗尘,不可一世。庆祝的地方,也是县城首屈一指的钟秀楼。更可气的是,距离几十米的地方,就是他刚走出的公安大院。
月儿本来好奇的什么似的,换成别的顾客,她有可能打破沙锅问到底,可茜茜搭上蛤蟆,她觉得好没意思,一个精灵活泼的女人,让那个怪物蹦迪似的在身上作兴,那恶心的双腿,听说就像两只拉长的鸟腿,上肢负了下肢的无能,就是活生生的大青蛙呀!茜茜和青蛙睡觉,还睡出了青蛙孩子!
呀呀呀,茜茜,月儿俄错看你了,你原来是只母蛤蟆,是个蛤蟆女人呀?
自打知道茜茜的事情,月儿很长时间和她面儿上应应,少了随便和热情。茜茜做发空隙,打开手机,看抖音快手上的小视频,她自己也有抖音号,"看,俄好看吧?像明星吗?"声音高的梧桐街上的人们全听见。
"茜茜还能不好看,谁敢说茜茜不好看?街上就全是丑八怪了!"月儿恭维着茜茜,想着抖音快手上,美颜撩撩,洗出无数帅哥美女来,哪个都是块上好的材料,哪个哪天儿,说不定跟着风起云涌的信息,一夜红遍世界来。
听茜茜叽里呱啦谈她身上的衣服,谈些男人零星的琐碎,要么在美甲店做出闪亮的长指甲,"看,姐姐,俄这刚做的,衣服都不敢洗,要洗个啥的,还得带上手套来,则害怕弄坏了边边。"
在衣服上系个扣子,拣根落发,茜茜也小心翼翼指尖朝高里去。
"茜茜,俄看你怎么方便来,保个指甲,方便也难呀。"
"姐,俄方便又不是抓石块,店里安了个高级坐便器,起来时,屁股干净着来。"
"哎呀,富都让你享了,要是你干了理发,你那指甲甭说洗头挣钱,恐怕没洗来,就把别人脸上,剐下几道样样来。"
"姐,看你说的,俄可不干理发来,像你们这些小店铺,懂的,还辛苦,又赚不下几个钱。那些大店铺,舍得装修,价钱又好,雇人挣钱来,才能发财的。要干,也干大的,可是,俄对理发没兴趣。姐,你逗俄来。"
能弄粉,谁想动粗啊!能荣华,谁想苦重啊!茜茜小秀她们是脂粉堆砌的香饽饽,青葱玉指间挥霍了几多柔曼和风流,那娉婷婀娜,莞尔一笑里,弄碎了几多男子的衷肠。
这水做的女子,春光无限,明艳可人,那招摇的身段,沸腾了多少男人的激情,芬芳了多少男子的心扉,熏酥了多少男人的双膝,盛放过多少夜雨的缠绵。她们是华清池西绣岭上飘落到此处的牡丹花!洋洋洒洒,舞弄着榴花的红尘,玩弄着贵妃的妖艳。
老秦瞅见茜茜小秀她们两个,总会偷偷对着月儿,"狐狸来了!"
"哪个狐狸?"话音落地,见两个熟客进门,"你看你们还没来,老秦就说两个美女要驾到,让俄把座椅头屑打扫了。"
"老秦,你真这么说的?"小秀有点怀疑。
"刚才门口喜鹊叫了两声,俄闭着眼掐指一算,算你们一分钟就到,给老板娘说说,还不相信。"老秦刚才掀起一角门帘扔了半截烟头,斜缝里瞅见她们俩过来。
"你看人家女人的生活,跑跑走走,钱就挣了,你挣个理发钱,啧啧,那么点,别人赚钱像玩耍,你挣钱磨手指。女人呀,把自己看当事了,能顶吃喝吗?现在还有看的,哪天的没眼看了,你叫别人,别人还没空看你来。"老秦说顺了嘴,又捎带上月儿。
"你是看好看来,还是来理发,老哥哥,你看好看,茜茜她们又好看,又会照护哥哥,管保你三天不想回家。"
"茜茜小秀,老秦油厚来,带他店里去,抄了他底子。"
"老秦哥,月儿姐让俄们带你走,你去不,不去,俄们可走了奧。"茜茜甜蜜蜜。
"哥呀,你反正在这儿,俄们做发没钱来,本来要赊账,看你在这儿,俄们叫哥来,看你舍得请客不?"小秀嘴巧如鹦鹉。
"你们弄好了走你们的,哥有钱没钱,也不缺那几个理发的。"
"哥,说好了奥,俄们走了奥?"她们两个闪着黑亮亮的眼睛走出理发店。
"这xx没沾上,倒会给人擦屁股来!"老秦逞强,这会又抱怨着。
"两个美女陪,你不去,待会忙上了别人,你又着急的。"
"街上按摩的,多了去,哪儿掏钱不一样,哪儿掏钱买不下个快乐?哪家的见了你都像见了毛爷爷,哪家的不喜欢票票的。她们说的再好听,不是看上俄老头,还不是掂着俄口袋里几张票票来。"老秦抬高了话音,"你们女人为挣钱,脸厚的,叫她嗦鸡巴,她们都愿意。她们两个呀,也算得上好看?可她们,捣的很,一上去在你正经位,她们哪个实在按摩了?胡捣来!"
"你哥哥还能老实来?"
"老实不老实,足疗店能干啥,他们不让你亲,不让你乱摸,就留个东西让你……"
"你男人一个样,你明明找的人家,又不是人家找的你,这会子,倒怨枉人家女人不好来。"
"你哥哥,可是她们的常客,谁知沾了多少光,在俄店里焗个油,也拣最便宜的。你何曾多掏一分钱,理了发,又掏耳朵,又头部按摩,只有俄吃亏,还有你亏的。"
"哥是看你没事来,给你找事干,让外人看见你店里客流不断,也想进店拾掇来。"
"你哥有理,说不过你,只好拣你的小钱来。"
"街上那么多店的,到你店来,哥是喜欢你,摸着哥的头,哥高兴来,别人再便宜,再叫你哥去,哥还不是到你店来了。
"你说俄得感激你哥来。"月儿知道老秦是个铁公鸡,在他身上拔根毛,找不到。他天生要茜茜小秀揪他,不,刮刨刮他,哎,用沙轮切割机连磨带切也不错。
"你看俄掏钱,俄可不敢睡她们,一天那么多人,还不清哪个懂下病来,惹(ra)下病来,你哥工资领不到头。"
"俄给你服务了那么多,你啥时多掏一块钱?"
"咱啥关系?"
"咱啥关系?你还不是想坑俄这妹妹吗?服务没报酬,全当风吃了。"
"哥让你摸头脸是看得起你,试试别的人,她想摸,还不让她摸来。"
"茜茜小秀她们把哥伺候舒服(撇结)来,你伺候个半截,还想哥小费。"
"哥,那不是小费,那是俄应当的呀!"
"她们是狐狸,你是狐狸吗?"
月儿不是狐狸,没有狐狸的眉眼,她看人直堂堂的,充满了真诚。蛤蟆是家伙上带勾子,狐狸是眼里带勾子,能摄魂,仗着毛绒绒的大尾巴,撅起来能放臊,拖着跑能迷人。她月儿好看是好看,没有迷人的狐臊,那好看是供在桌面上,远远看看可以,别人触摸时,那上面布满尖利的枣刺。
"俄女人看着像个女人,可她支不了事。"老秦也不遮掩,"她就不是个女人,四十多岁时,见了俄,就像老鼠见了猫。"
月儿笑,老董和老秦差不多也笑,起先胡海生也笑喷,只是胡海生没先前勤来的,他早离开她们这儿了,前些年,不知怎么,搞起了房地产,他问月儿,"咱认识了多少年?你记得不?"
月儿说,"二十多年了!"
"我说过,我看上的女人,不会忘记的,你当年鼻孔里喷了我吧?"
月儿有点笑起,心下湖水镜面似的,他们更像对多年的老朋友,除却理发上的交往,似乎多了某些朋友的牵挂。
"你这媳妇,还这么嫩的?不是和你这么多年,还真会把你看成小媳妇来!"
"还小媳妇小媳妇的?老婆婆了!"月儿想着自己还没戴上桂叶的帽子,还不敢眼花,还不敢心老,还不敢把邋遢和皱纹堆到满脸的难看。"在你眼里,俄还有的看头,可年月把人磨的,心累的!这个时候和那个时候,能比吗?那个时候,孩子小,事情轻,压力没有这么大,不像现下这消费,快把人逼疯了,现下人出口都是钱,‘一年能挣多少钱?’亲情友情全淡的,没水亲密来。"
"现在社会发达的 ,到处是好看姑娘好看媳妇,哪个拾掇的都像仙女来!"
"你知道我不喜欢化妆的,那些个小女孩在面前装美,要是卸了妆,你看那皮肤,还没你粉色,白里透红,比她们耐看多了。"
月儿觉得胡海生把女人看到了骨子,他品味女人的本事超越了老秦老董的级别。他把着装艳丽的女子,抽丝剥茧,通过表像看内质,看到女子原始的表层,他才是色中高手。
老秦老董他们,看年轻凭高兴,他们看女人,看他们当下的喜欢,不管她们浓妆艳抹,淡雅端庄,看能否逗起他们疲软的热情,"你们斜对面老谢,老婆死了有几年,怎么和保姆搞在了一起,父子弄的像仇人。"
"听人说雇保姆,是照看他家九十多的父母的,也有人说,保姆当时给他家二娃介绍的对象。外人看二娃长的身高马大,像个好男人,知情的清楚,他母亲有他时,骨盆小,生不下来,转到医院出生时,耽搁时间长了,由于缺氧,落下毛病。不生气没事,生了气,身子颤的,要药物控制。"
胡海生在月儿看来,已腰背宽阔的似堵墙体,在圈椅上理发时,他低下头发出很响的鼾声。他是鼻吸不够,嘴唇喉咙也助力,"海哥哥,你在家里不睡觉,在俄这儿治失眠,俄可要收双份来。"
"你说什么,都行!只要有数字。"
月儿开心胡海生这样,到了摔给一张毛爷爷。她总是找下零头捏在手里,怕人小瞧她。
"你给我客气,不是见外?下次没带钱,也许欠上呢!"胡海生摆着手离开。
"茜茜乔迁,在大禹像饭店请客来。"小秀吃罢饭,经过蓝梦理发店,看见月儿站在门前。
"是房子还是单元楼?"
"是蛤蟆家的基地!"
"茜茜不言是语,弄大事来。她男人不是从南方回来了?"
"嗯——"小秀不再细说,"俄把店门开起,人家住楼房,俄单元楼还月供来。"
"那保姆和老谢搅在一起,家里天天像放着炸药包,有钱能咋地,父子俩进了法院三次,老谢这次把他大儿子告上了地区法院。他要把保姆领进家,他大儿子坚定的厉害,‘俄家里不收烂货’,老谢想不通,他盖的房子,和谁住,那是他的权力,还用得着小松指手划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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