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
文/赵元波
“伙计”是我们的高中同学，来自偏远的山区，个头高，腿又长，像两根木棍支起来的，为人热情，见人打招呼，不管男女，一开口就是“伙计”，时间长了，他的本名倒是没人叫了，“伙计”就成了他的大号，连老师们也都不例外，“伙计”长，“伙计”短的。全校都知道，理科班有个腿长的学生叫“伙计”。
“伙计”是篮球场上的健将，往来奔跑，如入无人之处，一旦抢到球的话，左冲右突，直奔篮板而去，一般人拦都拦不住，特别是篮板下翻转投球的那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让人看了叹为观止，哪怕是投不进，也有人在给他拍掌欢呼，那个动作太经典了，别人简直无法拷贝。
只要有“伙计”在场，球场周围都有一些人在围观，渐渐地，他就有了一群铁杆的粉丝。
我们旁边那个文科班的那个文弱女生，就是其中之一。吃过饭后，她就拿上一本书，来到操场边上坐下背书。只要“伙计”一上场，那个女生就凑了过来，哪是背书，纯粹就是来看“伙计”打球的。
见“伙计”抢到了球，她就站了起来，喜形于色，脸憋得通红，举了举手，像是在给“伙计”加油。“伙计”迈开那双尖杆腿，一连几个虚晃动作，晃过了几个阻拦他的人，双手举球，两腿一蹬就把球投了出去，篮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很可惜，还差那么一小点就进了……
大伙都在替“伙计”惋惜，嘘声一片，文科班的那个女生也不例外，跺了跺脚，摇了摇头，就那么一点点球就进了，太可惜。
文科班和理科班同在一层楼，经常能见得到面。
一来二去，那个女生就成了“伙计”的铁杆粉丝。不过，像“伙计”这样待人热情的人，对谁也都一样，嘻嘻哈哈，都是伙计嘛，哪管男女，一视同仁。
毕业的时候，那个女生竟然当着大伙的面给“伙计”留言，别人都是几句话，祝福一类的话语，那个女生呢，也就四个字：山有木兮。写完，就红着脸离开了。大伙猜想，也许人家是说“伙计”是来自大山，腿长，就像山上的树木一样，细高细高的……
多年以后，我们各在一方，工作忙，也就很少联络，所谓：相见时难别亦难。
还是有一天，我在读先秦时无名氏的《越人歌》一诗时，读到了最后的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意思就是：山上有树木啊，树木有丫枝，心中喜欢你啊，你却不知此事。
回想当年的那个场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文科班的女生是在暗恋“伙计”呢，而我们的“伙计”呢，傻傻的，竟然一无所知，如果当年他就读到那首诗该多好呀！
时光流逝不可回，如果能有“如果”，一切就不一样了，事实是，我们谁也没有读过那首诗，也就不可能理解人家的意思。
那一刻，我用手掌拍了拍桌子，心里直说，傻呀，我的“伙计”，傻傻的你，像个木头人一样。
山有木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