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真爱
何春玲
握一杯热茶,靠在阳台上,正值华灯初上时,远处的人忙忙碌碌。我悠闲地呷一口茶,一股暖流缓缓而下,很舒心。蓦然间,早上离家一幕悄上心头:空空无人,客厅的方桌上摆着一包茶,而包茶的人——我的父亲早已不知去向了。这一幕不知演了多少遍,每遍里只有三个角色:一个匆匆得连背影都不留下的父亲,一包绿茶,一个痴痴凝望“背影”的我。
我极爱喝茶,不单是为了解渴,更为了品尝它的清淡,品味平淡里渗出的每一分真。犹如现在,一杯淡淡的绿,一笼淡淡的雾,一杯淡淡的情,在月下淡淡地、淡淡地弥漫……
村里伙伴非常艳羡我有一个十分能干的父亲,却不知道这样的父亲留给我的记忆有几分,而在那近似乎零的印象里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往事。那是一个寒冷的深夜,父亲难得早回家,奶奶想让我们父女多接触些,便生拉硬拽我和姐姐到父亲房里,昏黄的灯下,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我紧拉着奶奶的手,惊恐地注视着他——这就是爸爸吗?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几个桔子,奶奶要我们姐妹俩去拿,那年头能吃上桔子是少之又少的,可我们俩死活不愿,竟趁奶奶一个不留神转身夺门而逃。那年我绝对不超过十岁。现在忆起来,逃去的背影后一定追随者一道目光,溶着痛心、怜惜、无奈,或许还有很多很多……
初中时,同伴告诉我,你爸爸好幽默哦!当我追问他是怎样的幽默时,同伴好奇地说,那是你父亲嗳!我语塞了。从那天起我便留意父亲的每一句话,谁知没听到幽默。却听见了自己的一串泪声。那是一日吃饭时,父亲突然冒出一句:“玲子这几天怎么瘦了?”我一言不发,躲进房里,泪流满面。十六个春秋,这些便是父亲留给我的回忆。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离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离家的那个早晨,我用目光搜寻家的每一个角落,只见到客厅的方桌上有一包塑料袋,打开袋子,有两层包的很周密的卫生纸,掀开纸,是一小堆绿茶。我包好茶,倔强地逼回欲落的眼泪,走了。自那以后,每次离家都有一包茶,在桌上静静地守着我。
大一时,宿友们说起各自的家,说父母是怎样的唠叨,说自己如何地在父母膝前撒娇,我总是默默不语。终有一天我忍不住写信给父亲,说他从来没管教过我,言语间有一片幽幽的怨意。很快,父亲回信了,寥寥数语,最后,附一句:你何时归来,我又为你留了一包好茶。信未读完我已泣不成声了,耳畔响起一位朋友说过的话:“父母的爱是最浅的,也是最深的;是最淡的,也是最真的。”
我或许永不知道父亲幽默时是什么模样,也不可能在父亲膝前撒娇,但我不再心酸,因为有父亲的茶相伴。或许就在今夜,父亲抿着茶,就在转眸那一瞬,嘴角微微翘起:哦,江那边还有我的女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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