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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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我在地区五七干校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五七干校的第一个春节。因为她那年刚成立。
那个春节是我自文革开始以后感觉最开心最幸福的一个春节。
之所以感到幸福,是因为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了。我从小是在军区大院长大,后来随转业的父亲到邵阳地委,也是大院。过惯了机关的集体生活。干校虽然简陋,条件艰苦,可到底也算机关不是。
那次在干校过春节,是我从农村回家时间最长的一次。前后有好几个月。好像是快到春耕生产了才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地回到了那个终日被云雾遮罩得难见天日的大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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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印象中,除了每天一身汗一身泥,拼死拼活地搞基建,除了每天给食堂挑水,还有几件事印象深刻。
一是妈妈当了小卖部的售货员。为了搞好学员们的生活,校部决定办一个小卖部。否则大家买一块肥皂一支牙膏也要跑二十里路到高沙去,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茶场的场部那边也有一个小商店,距离也不近,就是商品太少。)
小卖部就在我家的隔壁,专门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因为是年关,干校组织了几次进货。除了到高沙、洞口去进货,还到邵阳市去拉了一些年货回来。特别是一些糖果糕点,那质量比从洞口进的好多了。
每次进货回来,妈妈就带着我和弟弟妹妹们卸货,摆货。忙得不亦乐乎。
那些糖果饼干,还有芝麻糖小花片之类的,还要包装一下。没有白纸,也没有黄土纸,就直接用报纸包。包好之后,还要用干芦草绳捆一下。(现在40岁以下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这种草)久而久之,我那个才8岁的弟弟居然也成了熟练工。
弟弟终究是孩子,看见那些多好吃的,馋得直流口水。可妈妈不准他吃,还把主要精力放在盯他上。可挡不住妈妈也有走神的时候,或者回过头去跟谁说句话,弟弟就会飞快地把一小块不完整的小花片塞进嘴里。当妈妈回过头来,他的嘴巴马上就不动了。
有时候妈妈发现了,就会非常严厉地斥责他:这是公家的东西,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动的!你要吃,等一下我们自己买半斤再吃。
我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个极端认真极端负责的人。没有办法,她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认真。
某天,我在闲在家里,突然听到那里传来清晰的京胡声。那京胡拉得很好,一板一眼,弓法煞是流畅生动。接着又有人唱起了京剧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邵剑波的一段:“朔风吹,林涛吼——”
这是《智取威虎山》中的一段核心唱段,我也会唱。当年全国普及革命样板戏,八亿人中差不多有七亿人会唱,连农村没牙的老太太也会哼唱几段。当然我就更不用说了,出一出戏学一出戏,全剧差不多能整体打包。连反派的唱腔我都会。
就这几句唱腔就让我热血沸腾,我拔脚就出了门,循声去寻。
就在我们家那排宿舍的尽头,我看到了那唱京剧的,原来他还是自拉自唱!
这是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乜着眼看了我一眼,仍旧陶醉在他的唱腔中。而且唱得越发起劲。我看这个人,说他气宇轩昂有点过,但起码是气度不凡。
我克制不住冲动,就说,你拉,我也唱一段。也就杨子荣的唱腔吧,就那段,《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他眼睛一亮,高兴地说,你也喜欢京剧?好啊好啊。
我们两个就你一段我一段地唱起来,都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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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屋里又进来了一个与中年人年龄相仿的人,他一进门就爽朗地说,哈哈,你们这儿这么热闹啊。
拉琴的人马上起身让座,与这个人亲亲热热地交谈起来。我听拉琴人是涟源口音,而后来者是长沙口音。两个人都是特别开心特别豪爽的那种人。
我看后来这个人,中等身材,长得威武潇洒,眉目俊朗,给人的感觉是特别的有气质。
后来我才知道,拉琴人叫彭再为,是市里某机关的干部。他来五七干校的原因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加入过“三青团”。而后来的那个人叫阎庄,也是市里某机关的干部。他来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国民党军人,而且还是国民党王牌军“新六军”的一个尉级军官。
很多年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是一直也没有忘记他们。且为他们颇抱不平。加入三青团算什么?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做了坏事。就像我们共产党的共青团一样,就是个青年组织而已。
而阎庄就更有点冤了。他是在中国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响应蒋总统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青年军的,而且去了缅甸,当了远征军,与日本鬼子打过九死一生大血战的人。按理来说,他就是个英雄,是对国家对民族有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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