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子午岭

      过子午岭是十四年前的事情。虽说是偶然的相遇，但却是一次充满野趣的旅行。

      那年秋天，陕北的天气渐渐凉了，以至于早上和晚上还感到寒冷。我与司机老王等一干人去延安南泥湾姚家坡监狱办事。在监狱工作的朋友见我对着老窑洞拍照，还好奇地端详着监狱的山门。他告诉我，富县槐树庄监狱的建筑风格更有特色，因为太偏僻了，而且很快就要整体往咸阳搬迁呢。早上九点多离开姚家坡监狱后，在返回西安途中，我们按照朋友介绍的路线往南行驶。到延安时往西南走县道，先来到富县境内的直罗镇战役烈士陵园。

      1935年11月20日，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联合发起猛攻，歼敌6200余人，并击毙国民党106师师长牛元峰。直罗镇战役的胜利，彻底粉碎了敌人对陕北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

      烈士陵园依托北山寺坐西朝东。北山寺塔雄峙山顶，使烈士陵园显得更加庄严神圣。

      离开烈士陵园后，顺着一条往南的小道上行驶，很快来到一处沟谷地带。沟壑里有明显的车辙印，崎岖不平，河谷宽约三四百米左右，两侧均为砂岩崖，山崖陡峭，怪石嶙峋，是典型的丹霞地貌景观。峡谷东侧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周围生长着芦苇和灌木。河边不时出现黑鹳和野鸡等飞禽。我们将车停下来，在水边驻足。山谷中林木葱笼，小溪流淌，潺潺有声，一副浓郁的秋韵，真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了。我感叹道，人们往往舍近求远，都总是在关注和热衷于那些砌着围墙的人造景观，花钱买门票拥堵在景区门口，一个个成了景区的风景。不经意间遗忘了那么多原生态的自然景观。许多好风景却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前方西侧是一片建筑群，这大约就是槐树庄监狱了。青砖砌筑的大门呈正方形，门楼上方是一只耀眼的红色五角星，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久违的感动。

      槐树庄监狱坐西朝东，监狱的建筑仍保持着五十年代的建筑风貌，清一色的青砖灰瓦，灰头土脸。办公室和监舍均以窑洞为主，依崖而建，有单排式院落，也有窑洞式四合院。与之匹配的还有灰砖墙、山门，还建有石坡路、排水沟和水井等设施。最醒目的是，正门和围墙四角都设置了用青砖砌筑的岗楼，将军事城堡和陕北窑洞巧妙地融入其中。整个建筑群质朴典雅，蔚为壮观，充满了汉唐遗韵，简直就是一座活生生的文物群落。

      监狱附近的南北沟谷中种了许多谷子，都已经收割完毕，码成了捆。正值中午时分，也是监狱午餐和休息的时间，地里空荡荡的。

        我们继续顺着河道往前缓慢行驶。快到河谷的尽头时，前面的河床逐渐变窄，东边的山势也变得越来越矮，几乎成了塬，而且还出现了一条通往山梁上的路。路有些坎坷，越野车不惧路，很快就来到山梁上。山上丛林密布，正好有一条路径可以通过。路面上长满野草，荆棘丛生，车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着。满山遍野的油松、落叶松、雪松、松柏、华山松、云杉、白皮松、杨树和沙棘等多种植物让人目不暇接。一条厚重的大道遗迹隐没在林海之中，路上长满了野草。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关中和陕北的交汇处还有如此茂密的原始森林！我见过新疆天山的原始森林，见过祁连山的原始森林，也见过青海达坂山的原始森林，还见过六盘山的原始森林。它们的树种单一，多为雪松、松柏或杨树，但像这样植被茂密而且树种繁多的原始森林，我是第一次看到！海拔高度为1625米。我有些疑惑，当即拿出地图查看，才知道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子午岭！子午岭，地跨甘肃和陕西两地的一道南北走向的山岭，将两大水系泾河与洛河分隔，南隔关中平原与秦岭依依相望，北接厚土披覆的黄土高原。这是中国暖温带落叶阔叶林的西部部分，是关中平原的天然屏障，既缓解了西北季风的入侵，又阻挡了风沙南移。因其主脉走向大致为“直南直北”，古人以北为“子”，以南为“午”，因此得名。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脊上，葳蕤蓊郁，芳草连天，仿佛沐浴在苍莽的林海松涛中。在丛林中，还发现有几只野生的狍鹿在奔跑着。

      在山巅上走了十几分钟后，见路面略有些清晰，并有一石碑，上面写着“秦直道遗址”。我们马上停下车来，对着路面察看起来。路面宽约20～30米，最宽处约40米，至今遗址清晰可辨。这是两千多年前的“高速公路”！秦王朝建立之初，凶悍的匈奴人经常侵扰秦国的北疆河套一带。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命大将蒙恬自今淳化县云阳（梁五帝村）起，斩山填沟1400余里，修钪直道，抵达九原（今内蒙古境内)，以拒匈奴的入侵。横亘在子午岭脊梁中的“秦直道”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高速公路”，对巩固秦王朝北疆有其战略意义。秦王朝可以通过这条大道将军用辎重源源不断地运往边防，同时，也加强了塞外和中原地区的商贸往来和民族融合进程。“秦直道”经黄陵后从三面窑入富县境内，沿着子午岭东侧北上，跨越直罗、张家湾两乡镇，于八卦寺的分水梁进入甘泉界。富县境内直道长约90公里。子午岭是处于洛河流域河谷大道和泾河支流马连河流域河谷大道之间，因为它居高临下，对其两侧的河谷大道有扼控作用。不远处有一座坍塌的烽火台，夯土层厚度约十厘米，周围地表散见一些秦汉时期的板瓦和灰陶残片。

      在山岭之上，不时有瑟瑟秋风拂过。脚踩秦直道，不禁感叹时光飞逝。遥想当年铁马秋风的气场，甲光向日的征战和狼烟四起的烽燧，脚下的土地显得苍凉而悠远。经过两千多年的风雨侵蚀，秦直道依然隐于山林之中，而且大部分路段照旧可以通行。

      进入黄陵县境内时，子午岭与东侧的桥山山脉相连，林海蜿蜒，如苍龙腾跃，山形结构状似牛背。

      中华民族始祖轩辕黄帝陵寝就位于古柏茂密的桥山之巅。

      我们穿过三面窑，经过艾蒿店沿着子午岭山脉南行，直到向晩时分，才从黄陵境内的上畛子农场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