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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文庙,是仅次子山东曲阜孔庙和北京孔庙的全国第三大孔庙建筑群,相传最早建于前凉时期,是儒家文化在河西走廊传播繁衍的印证。此后,尊儒重教的文风在河西更加延绵不断。
全国第三大孔庙建筑群为何会落成在河西腹地?儒学在河西走廊为何如此盛行?郭荷、郭瑀、刘昞师徒三人的故事正是那段儒风盛行岁月的缩影。
郭瑀为老师郭荷服丧三年:“父生之,师成之,君爵之,而五服之制,师不服重,盖圣人之谦也。”北魏东迁,八十多岁的刘昞决定返回敦煌,途经张掖,魂归于曾与师父郭瑀谈经论道的马蹄寺临松薤谷。
大学者郭荷
公元220年,汉帝国,这个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王朝,在历经409年的统治之后,最终还是崩溃了。此后的中原,历经三国时期的混战、西晋王朝的短暂统一,迅速迎来了一场更大的灾难。西晋王朝司马氏家族内部为争夺中央政权而爆发混战。
公元311年,趁混乱之际,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游牧部落联盟,向中原发起了大举进攻。洛阳、长安相继被攻破,史称“永嘉之乱”。自此,中国陷入前所未有的长达三百多年的大分裂与大混乱的格局中。血腥屠杀和残酷的民族压迫下,北方人口锐减。如此乱世,令中国传统文化蒙受巨大冲击,斯文扫地,伦理尽失,千里沃野的中原转眼间已成人间地狱。那些身世显赫、家学渊博的名门望族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生存,还是毁灭?生存,该去哪里生存?
他们被迫做出选择——其中部分大族南下来到长江流域,并在江南建立了东晋王朝;另一部分,则向西北迁徙,渡过黄河,来到河西走廊。经过汉帝国将近400年的经营,河西走廊农耕、畜牧与商贸发达,是躲避战乱的桃源之地。张掖,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直至今日仍保留着汉武帝在河西设郡时的名字——“张国臂掖,以通西域”。
远处,祁连山的冰雪融化汇成全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使戈壁深处出现大片湿地奇景,也为张掖留下了“塞上江南”的美誉。魏晋动乱之际,很多向河西走廊迁徙的世家大族选择在这里定居。
大约是在公元350年前后广位名叫郭瑀的敦煌少年第一次离开了故乡。他一路漫游,来到马蹄山下的张掖。和家乡气候干燥的环境不同,张掖的葱翠让郭瑀感到心情舒畅。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河西走廊,儒学之风盛行,他远道而来想要寻找的那位大学者郭荷,就隐居在这里。
西晋末年,公元301年,京城官员张轨主动请求调往武威,就任凉州刺史。河西走廊就隶属凉州刺史部管辖,州治设在武威郡的姑臧县。张轨家族世代以专攻儒学著名。来到河西走廊之后他采取了中原重教化与“拔贤才”的政策,招收河西弟子五百人开办官学;同时,他还屡屡遣使持节,厚礼征聘知名学者任职或讲学,使得河西走廊地区儒学昌盛,井井有条。
就在张轨到达河西的第十年,中原发生了“永嘉之乱”。而河西走廊因为地处偏远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在当时的长安,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秦中川,血没腕(读音:wan四声),唯有凉州倚柱观。”作为一块相对安定、平静的所在,大量人口迁徙至此。尤其洛阳以西及关中等地,投奔河西走廊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抛下了所有家业的郭荷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河西走廊的。一路同行的,除了追随他的弟子,还有极为珍贵的、数代家传的经史典籍。
郭荷,今天的甘肃秦安人,出身儒学世家,他的家族在东汉时期就以经学得名。据《晋书·本传》记载,郭荷“明究群籍,特善史书”。当郭荷带领众弟子穿过武威,来到张掖郡马蹄山下的临松薤谷时,他们停了下来。千里风尘,艰辛辗转,望见这里的青山翠谷,郭荷感到内心宁静,这正是他心中所期望的安居之地。和郭荷一样,那些西迁的家族在这里扎下根脉,不再东返。渐渐地,他们成为当地著名的大姓,史称“河西望族”。
郭荷来到临松薤[xiè]谷的消息,迅速在河西士林间传开了,对于崇尚学问的河西子弟来说,这是天大的喜讯。年轻的学子纷纷慕名而来。郭瑀[yǔ]就是其中之一。郭荷恰好也喜欢这个有悟性的年轻人,于是,郭瑀成为郭荷的入室弟子。郭荷的声望渐渐引起了当地执政者的注意。
某个晴朗的上午,一队阵势豪华的车马来到郭荷门前。此时,河西走廊已经归于前凉王张祚的统治,张祚的使者带着贵重礼物面见郭荷,希望郭荷出山去做前凉主管教育的“博士祭酒”。郭荷婉言谢绝了。身处乱世,他只想专心做学问,而拒绝做官也是他们家族的家训。
尽管使者表示理解,但前凉王的意志同样很坚定。他不断派使者登门拜访。郭荷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使者的要求,他来到了前凉的首府武威,拜会了前凉王张祚。张祚是曾任凉州刺史的张轨的曾孙,此时张氏家族已经在河西走廊割据一方,建立了史称“前凉”的政权。虽然张氏子孙继承了张轨的崇文举措,广泛征求儒学名士的支持。但是,这位刚刚通过不正当手段取得了王位的前凉王张祚并不是发自内心地真正尊崇学问。
当年已八旬的郭荷一路颠簸到达武威后,并没有担任官学主管,而是被雪藏到前凉王宫内,成了陪太子读书的宾客。与他一起成为宾客的,还有另一位被迫出山的大学者宋纤。宋纤,敦煌效谷人。他在酒泉南山中刻苦钻研儒家经典。开馆讲学。据说,他教授的学生多达三千余人,规模堪比孔子。
年迈的宋纤被逼出山后,曾多次请辞皆被张祚阻拦,最终他选择以绝食自尽的方式保全学者的自由与声名。郭荷对前凉政权的热情因为宋纤的悲剧,和张祚的无为,被熄灭了。他向张祚请辞,张祚没有阻拦。张祚派人护送郭荷返回临松薤谷。不久。84岁的郭荷辞世。
郭瑀-弟子上千
郭瑀将老师郭荷葬在了书院的旁边,那里安静至极,只有流水与鸟鸣。他素孝裹身,冬寒夏暑,为老师守孝,一守就是三年。对于这一越过规制的行为,他解释说:“我虽由父母所生养,却是由老师教导培育,古人不为老师服丧,不过是因为圣人谦虚。”除了师徒之情。儒家的处世准则早已浸润到郭瑀的血液中。
三年期满后,郭瑀向临松薤谷的深处走去,他希望更加远离世间的纷争。外面的世界越来越遥远。在这里,他把郭荷传授给自己的思想融会贯通,写下了《春秋墨说》和《孝经错纬》,希望这些著作可以为后世所用。
随着汉朝的覆灭。中原的动荡与杀戮使得作为汉朝官学的儒学遭受了重大打击。但河西儒学却独树一帜,异常繁荣。
郭瑀的匆匆十年一掠而过。在这十年光阴里,不断有年轻的学子,或游学到此,或慕名而来,就像当年的自己。郭瑀传承了老师郭荷的做法,在这清幽的山谷中向弟子们传道、授业、解惑,尽自己所学,让他们明白儒家思想的真谛。学习之余,他还带领门下弟子在马蹄山开凿石窟。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片原本只为安身而建的石窟,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将成为中国重要的佛教造像圣地——马蹄寺石窟群,同时也成为那个时代河西走廊上儒家与佛教两大文明交汇的见证。
尽管郭瑀为人低调、一心向学,但新任前凉王张天锡的使者还是循着一批批河西学子留下的脚印走到了这里。就在郭荷去世不久,前凉王张祚就因血腥政变暴死街头。此时的前凉统治者已经换成了张祚的弟弟张天锡。张天锡即位不久便下达了大规模的贤才征召令。
这或许是因为前凉国先祖的遗训。但更重要的是河西走廊长久以来形成的崇尚学识的氛围在起作用。张天锡向精通儒家文化的郭瑀发出盛情邀请,希望郭瑀能帮助他治理国家。但,郭瑀不为所动。老师郭荷出山从政的经历,让他产生了强烈的隐忧。更重要的是,这个靠篡权得到君主地位的张天锡,与郭瑀内心秉承的仁义道德标准相去甚远。他宁愿隐居山林,潜心读书,静待更合适的机会。
张天锡再次派使者前往马蹄山邀请郭瑀,并亲自书写了一封铿锵有力的信函。他以兼济天下的儒家道义指责郭瑀逃避身为儒者应有的责任。郭瑀沉默良久,最后指着山间飞鸟对张天锡的使者说:“此鸟也,安可笼哉?”恼怒的使者下令抓捕郭瑀的学生。面临痛苦的抉择,郭瑀仰天长叹:“我逃避的是官府征召,又不是躲避罪行,岂能因隐居行义,害及门人!”郭瑀被迫出山。但他对前景不抱任何期望。就在他们到达武威后不久,前凉王张天锡的母亲忽然去世。郭瑀随即趁乱回到了马蹄山下。
公元376年。张天锡向大举进攻的前秦国君主苻坚投降,自此,前凉张氏对河西走廊延续近80年的统治,宣告结束,河西走廊归于前秦统治。为了完善前秦国的礼仪制度,崇尚儒学的苻坚让当地太守选派300名河西子弟,拜在郭瑀门下,求学礼制。
传播圣人的思想,是儒家门生的责任和义务。这是郭瑀无法拒绝的。此时,酒泉的祁嘉、马岌,武威的段承根、阴仲达,金城的宗钦、赵柔等一大批儒学大家也纷纷开馆收徒。河西民间教育如雨后春笋,求学之风蔚然而起。很快,郭瑀门下就聚集了上千弟子,其中出类拔萃的精英更是深得郭瑀的喜爱和真传。
一天,郭瑀把众弟子叫来,在座位前专设了一个席位并对弟子们说:“我的女儿想找一位乘龙快婿。你们当中谁能够坐此席位,我就把女儿嫁给他。”话刚落音,一位弟子立即站了出来,说道:“先生要招婿,那当然是非我莫属了。”这个青年书生名叫刘昞。同郭瑀一样,刘昞也是敦煌人,同样是为了求学,他十四岁就离开家,来到了临松薤[xiè]谷。他是郭瑀最得意和喜爱的学生。招婿时表现出的自信更让郭瑀感到欣慰。但郭瑀的心中始终回荡着一声深沉的叹息。身处乱世,他做到了独善其身,但兼济天下的理想该如何实现?
公元383年。前秦国苻坚南侵东晋,却在淝水之战中遭遇惨败,前秦元气大伤。两年后,苻坚被杀,前秦内乱。趁此时机,前凉国张天锡的儿子张大豫起兵反秦,而校尉王穆也在酒泉发兵响应。王穆请求郭瑀出山相助。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郭瑀很积极。作为一名隐土风格的学者,郭瑀在前凉、前秦时不应朝廷邀请,坚持隐于深山聚徒授学,此时却毅然出山,这前后的反差很大。
刘昞对郭瑀的决定颇为不解。郭瑀解释说:此次是多年好友求助,又事态危急,他决定伸出援手,仗义相助。郭瑀虽有上千弟子,但毕竟没有军事实力,于是,他又联合了本地有实力的大族索嘏,很快招募了一支5000人的部队和三万石粮草,响应王穆的起兵。王穆委任郭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然而政治斗争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一名书斋学者的想象。
起兵没多久,生性多疑的王穆因听信谗言,开始怀疑索嘏手握兵权将对自己不利,于是派兵攻打索嘏[jiǎ]。郭瑀见内讧将起,连忙向王穆进谏:“大事未成却杀功臣宿将,败局将定啊!”但这番劝告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王穆还是一意孤行。郭瑀见王穆如此行径,再无话可说,转身朗城外走去。
城门外,茫茫四野,夕阳如血。郭瑀失声痛哭,转身对着城门作揖道别,决心“此生再不相见!”此后,郭瑀连续七天不吃不喝。任凭刘昞如何劝解,他也始终一言不发。最终,郭瑀死在酒泉南山。王穆攻打索嘏给了他人可乘之机,氐族贵族吕光趁势进攻。王穆失利被杀,前凉复辟之梦破灭。
刘昞 - 成就儒学文化中心
公元386年,吕光割据凉州,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史称“后凉”。刘昞目睹了岳父郭瑀出山失利到最终死去的全部过程。治国平天下从来都是儒家最高的行为准则,儒家也自有“学而优则仕”的传统。但这难道就是儒家学者实现存在价值的唯一途径吗?刘昞隐居深山,继续他的讲学和著述,也继续着他的等待。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几十年过去,刘昞已经成为河西士林的领袖,前来邀请他出山做官的人络绎不绝,但都被他婉言谢绝。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李暠的人亲自登门拜访,刘昞平静如水的生活终于掀起了波澜。
李暠[hào],陇西成纪人,也就是今天的天水秦安人,相传是汉代大将李广的十六世孙。而三百年后,唐代大诗人李白,又自称是李暠的九代孙。追慕先祖并不断写下新的传奇似乎是这个家族成员的共性。
公元400年,时任敦煌太守的李暠在敦煌自立,在河西走廊西部建立了西凉政权。李暠在西凉初建时期,就沿袭了汉晋以来选拔人才的制度,兴办教育,倡导儒学,甚至亲自策问士人,量才授官。西凉时期昌盛的文治之风,在当时纷纷建立的政权中是独树一帜的。文教事业的发展,不仅保留了中原传统儒家文化,也造就了大批著名学者。
李暠通晓经学,擅长文艺,曾创作诗赋数十篇,其中一篇《述志赋》流传至今。在文章里他深入剖析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留下了一个政治家力图统一河西.进而协助晋室恢复中原的胸怀抱负,同时也留下了内心深处的纠结与选择。他说道:依其本性而言。自己实在不适宜从事政治,而更适合作一个文人,钟情传统文化与古典文学,不追求功名,愿忘情山水、怡然恬淡,陶渊明、谢灵运都是他生活中的楷模。
但,无奈生不逢时,五胡横行,中原骚乱,民不聊生,大批中原难民涌向河西;在救亡与慕古的艰难选择间,他不得不选择了前者。这篇发自肺腑的泣血之作,让刘昞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身为君主,李暠的亲自拜访、礼贤下士更是让刘昞感动。这是自己的师长郭瑀与郭荷未曾拥有的待遇。刘昞欣然出山,出任西凉主管文教的“儒林祭酒”,李暠曾把自己得到刘昞,比作三国蜀主刘备之得诸葛亮。
一千五百多年后,公元2001年4月,在曾经西凉国的国都——甘肃酒泉市城西15里处,考古人员抢救性发掘了一座深20米、墓室面积90平方米、墓道长71米的巨大古墓葬。
河西走廊规模最大的墓葬——西凉王李暠之墓被世人发现。李暠或许正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更适合做一个文人而不是政治家。公元417年,壮志未酬的李暠去世。李暠去世3年后,西凉为匈奴族建立的北凉国所灭。
刘昞被北凉政权征召,继续在官学体系中从事著述与教学工作。此后,任凭外界如何风雨如晦,刘昞只一心安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以孔子所言“朝闻道,夕死可矣”鼓励自己,昼夜苦读,大量饱览当时中原世族避难河西时所带来的珍贵文献典章,并为之作注。他一生著述不下一百二十卷,是五凉时期学术著述最多的学者。
刘昞被北凉政权征召,继续在官学体系中从事著述与教学工作。此后,任凭外界如何风雨如晦,刘昞只一心安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此时的河西走廊,也继续着学术文化空前繁荣的局面,并形成了与中原地区相对应的地域文化系统。成就突出的,不仅是学术,还有以散文、诗歌、辞赋为主的“五凉文学”。
北凉后期,河西地区向东晋朝廷进献了154卷典籍。《宋书》记载,其中有失传以久的西晋以前的古籍,也有刘昞等河西本土学者的著作。十六国时期在中原和江南已经失传的魏晋时期名著《人物志》,就是由于刘昞为其作注而在河西走廊保存下来,并得以传回江南。
尽管河西地区政权更替频繁,但战乱造成的破坏相对要小。而历代统治者皆注重文化教育,使得中原、河西两大士人群体云集河西。以郭荷、郭瑀、刘昞三代师徒为代表的河西学者,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风云际会的丰富世界。
在那个天下分崩、豪杰并起的年代,他们不仅见证了河西五凉政权的百年风云,更牢牢坚守着一份属于学者的灵魂净土与儒学传承的使命。他们开办规模浩大的私学,与政府官学相辅相成,教育与著述并重,造就了五凉时期河西儒学昌盛的景象。河西走廊因此成为中国北方的儒学文化中心。
北魏拓跋氏 - 汉化政策
公元439年。鲜卑族拓跋氏率领的北魏军队兵临武威城下,北凉灭亡。河西地区长达140年的割据态势就此结束。这是中国北方地区自西晋末期中原分崩之后首次迎来统一。北魏拓跋氏以少数民族的身份入主中原,为赢得广泛的支持,开始推行汉化政策。
作为汉文化的正统思想以及中国诸子百家学说中最具有治国安邦特色的学说,儒学受到了格外的推崇。为了加强学习汉文化与制度,北魏政权进占河西走廊之后,立刻着手将河西走廊的世家大族与工匠三万户迁徙到他们的首都平城——也就是今天的大同。在这次大规模的东迁中,包括刘昞的学生在内,几乎全部的河西学者都被迁往中原,自汉延续至今的河西文化及学术亦随之东渐。
为了建立统治秩序,北魏政权迫切需要礼仪律令的制定和完善,这些熟悉汉代儒家礼仪律令之学的河西学者得到了北魏政权的礼遇和重用。他们大兴儒风,振兴礼乐,积极参与了北魏鲜卑政权的文化转型和政治改革。此后的隋唐承袭了北朝的政权系统,以强盛之势统一南北,开创了大一统的盛世局面。河西文化与中原文化、江南文化并列,成为隋唐文化的渊源。
两千年后,中国20世纪国学大师陈寅恪在《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针对河西文化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惟此偏隅之地,保存汉代中原之文化学术,经历东汉末、西晋之大乱及北朝扰攘之长期,能不失坠,卒得辗转灌输,加入隋唐统一之混合之文化,蔚然为独立之一源。继前启后。实吾国文化史之一大业。这是河西走廊对于中原王朝的回馈,更是对整个中华民族的独特贡献。北魏东迁时制定的政策是,年逾七十以上的长者可以获准不必东迁。八十多岁的刘昞选择留在河西。学生们望着老师的背影一路向西,渐行渐远。那是他的家乡敦煌的方向。也是他的老师郭瑀终老的地方。
漫漫归乡路上,刘昞路过张掖的时候,他执意要去看一眼,当年师徒谈经论道的临松薤[xiè]谷。那些亲手开凿的石窟样貌依旧,但自己早已不是那个14岁的少年郎。选婿之时,那一声“非我莫属”的豪气也早已随着三个朝代的更迭而烟消云散了。而河西走廊的百年风云,已被刘昞记录在十卷本的《敦煌实录》与十卷本的《凉书》中。这位后来被北魏孝文帝誉为“德冠前世,蔚为儒宗”的河西大儒最终没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他选择了魂归临松薤谷。
写在最后
后人理应感激中国辽阔西部摆放了河西走廊这样一条至关重要的通道。纷乱颠簸的命运将中原文明引向这里,河西走廊成为中华文明薪火相传的重一极。它放射出的璀璨光芒照亮了中华历史的轨迹。儒家贤达们的身影,也成为我们今天追寻的一座座高山。
在今天的河西走廊上,人们几乎再也寻找不到那些大儒的踪迹。但,祁连山凛冽的雪线还在,那些讲学修行的洞窟还在。还有考古发掘出的历史遗迹——河西走廊分布着大量魏晋十六国时期的墓葬,其中有49座为壁画墓。从中原迁徙至此的人们用图像的方式为今天的我们留下了河西走廊的生活面貌。
这些多彩的壁画继承了汉代中原墓葬的壁画风格,同时也细细描绘了在中原文化影响下,河西地区平静安乐的生活场景。就在河西大学士郭瑀在马蹄山开凿洞窟的时候,河西走廊各处也渐渐响起开凿洞窟的锤声。一个来自恒河两岸的伟大文化即将沿着宽阔的河西走廊进入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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