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溃都是从自嘲开始的。
盛男打开微信,通讯录手指不过轻轻一滑就已见底,用了几年的微信里,截止现在总共也就34个好友。几乎都是不得不的联系的那种。她突然觉得有些惆怅,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静静地待在一起,缓解一下情绪,都无从下手。
她给刘光明,发了条微信,内容再简洁不过,“见面吗?”她本来想发约吗?内心觉得这类词,刘光明可能会接受不了。
“我在图书馆,你过来吧!”刘光明回复。
现在是晚上9点,孤男寡女第一次约会,在图书馆见面。也太过一本正经了,如果跟别人说,怕是要笑死个人。盛男心想。
寂寥的图书馆,除了管理员,刘光明以外没有任何人。盛男想,可能是点不对吧!
“嗨!”
刘光明转身,看见盛男,觉得跟初见有些不同,目光停留在盛男脸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你这么盯着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盛男狐疑。
“不好意思,觉得口红颜色挺好看。”
“谢谢!”盛男涂的是,妈妈的口红。口红这种东西,平时对她来说,根本用不上,今天鬼使神差,临出门拿着妈妈口红抹了一把。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今天应该说了吧!”盛男说。
“有一天在大观园,男女聚会作词。词的主题是柳絮,所有人都在说,柳絮是如何的轻,如何的转瞬即逝,就像是人生。在茫茫尘世中,都是很微小无力的。”刘光明踱步,绕着书架,一边有一边说,“只有薛宝钗,他赞赏柳絮,薛宝钗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因为轻,所以可以借力使力,活出人生,新的境界。”
“不是上青天就好。”
“你不用那么小声,我来这里看书三年了,没有碰见过一个人。这个县城,没文化。然而可怕的不是过去,可怕的是未来。你平时看什么书。”
“人物传记看的比较多。”
“为什么。”
“因为……恐惧,对未知的恐惧。”盛男思索着,“不知道,怎么活才是正确的。所以想看看那些过去的人,哪个伟大的人,他们是怎么度过这一生的。”
“还有呢!”
“还有对死亡的恐惧。”盛男脱口而出。
“你怕死吗?”刘光明问。
盛男反问道:“你不怕吗?”
“如果你怕死,你可以试着相信灵魂永恒。”
“我不信有人灵魂,死了就是死了。”盛男走出图书馆。
“灵魂就像时间一样,不可见,不可感知,不可度量。但是它却时时刻刻存在着。”漆黑的路上,刘光明追着盛男,辩论着。
总是一味试图说服对方的人,在正常的社交里,可能会很讨人厌吧!这样的人要在繁杂的社会环境里怎么生存呢!盛男心想,在某一方面,他们是同一类人,都不擅长跟他们眼中的傻逼打交道。
他们只服务于他们自己所看见的,所相信的,如此执拗,坚不可摧。过高的认知,腐蚀摧毁着他们的生活,放眼周围能够交谈的人,寥寥无几。好比你要吃鸡蛋,而周围都是嚷嚷着杀掉母鸡吃肉。
“那你怎么确定它的存在呢!”盛男反问道。
“那你相信时间的存在吗?”
“那当然。”
“那你能够找到一抽屉的时间吗?你能找到一屋子的时间吗?或者一厘米公里的时间。世间万物都可度量,唯有时间不可,因为时间非物。”
咖啡馆里两人相对而坐,刘光明依旧阐述着时间,灵魂这一个话题,滔滔不绝,不厌其烦,相当执拗,好像不把盛男说服,他都睡不好觉。
盛男从他的眼睛里,他的叙述里,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自己。不知道自己生病的自己,一样孤独落寞,找不见一个人可以说话的自己,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自己。他们是如此的相同。而不同的是,此刻的盛男,对生活的无情,多了一丝了解,对传播真理,传播思想的念头,不再热情高涨。个人命运在这个浩瀚的宇宙里,是如此的渺小,像极了他人眼中的柳絮。上帝似乎没有发现,她所承受的厄运,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地球照样如此安稳的运转着。
盛男脑子里思索着,耳朵里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目光空洞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做梦一样。
“我们对时间的一切概念,比如辽阔,悠远,短促,扭曲。那其实都是我们在空间是进行的。时间的本质是空,灵魂的永恒跟时间是同一性质。它不可见,不可知,不可被度量。你承认时间存在,就该承认灵魂存在。”
“我想和你做爱。”盛男机械似的说。两人四目相对,周边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盛男把身体向前倾斜着,左手放在了刘光明肩膀上。“带我走吧!”
刘光明惊的,动也不敢动,眼神确实不敢与盛男对视,只得低头看了看。
“你来例假了。”刘光明说。
盛男惊慌失措,连忙起身,看见自己座位上红了一片。努力平复了着情绪,“呵……”她自嘲的冷哼,阴郁着说:“那不是例假,还没到日子呢!”
盛男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慌乱,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我得了卵巢癌,两周后就要做手术,以后可能享受不了性爱了,所以我在想,在这之前,跟自己喜欢的人做一次。这个……这个只是短暂性的大出血,不碍事的。”盛男注视着刘光明,目光近乎恳求。“等等我,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说完便起身,向洗手间奔去。再出来的时候,刘光明已经走了。
挫败感油然而生,盛男连忙追了出去,想着再试图挽留一下刘光明。黑暗的小路上,盛男一路小跑,看见远处的刘光明,盛男呼喊着,让他停下来,听自己说说。
听见盛男的喊声,刘光明拔腿跑的更快了,盛男气喘吁吁不得不放弃了追赶。
黑夜中,盛男冷笑着,她觉得自己真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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