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袭,一夜入冬。
下午出去跑步,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下,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地面,厚厚的,一层又一层,脚踩上去发出悦耳的咯吱声。
一个念头突然浮上心头:如果我会乾坤大挪移之术,能将这些落叶载回到五十年前该有多好!看到这么多的落叶却无人问津,那时的我肯定会高兴疯了的。
五十年前,也即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极度匮乏,所有的生活用品都限量供应,凭票购买,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煤票等随之产生。
当时每家每月只供应七八十公斤煤,还要凭票购买。加上那时孩子又多,很多家庭的煤都不够用,就得捡些柴草树叶等取暖做饭。而捡拾树叶的任务则落到了我们这些孩子的身上。
于是每年的秋天,当杨树、法国梧桐等树开始落叶时,街上就多了串树叶的孩子们。一根长长的麻线或者用缝衣线搓成的细绳,一头拴上一截小木棍用来挡着树叶,另一头系上一根削得尖尖的细长的竹签(我用的签子是哥哥用筷子削成的)或者一段铁丝,用以串起落在地上的树叶。签子上串满树叶后就撸到线绳上去,接着继续串满签子后再撸到线绳上去,就这样串满了就撸,撸了又串,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线绳上就密密实实地串满了树叶,于是便拖着往家走,一路上哗啦哗啦的,像一条大蟒蛇一样在地上来回左右摇摆。回到家里把线绳末端的小木棍拆下,三下五除二就将绳上的树叶撸了下来,摊在院子里晾晒。
那时候串树叶子经常要靠抢的,起初我的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人抢,可是一次两次三次……看着自己的线绳上稀稀疏疏的树叶,想想满载而归时妈妈赞许的目光,我一咬牙加入了争抢的队伍。一回生,二回熟,几次轮回之后,我终于也能展现出眼疾手快的本领了。
地上的落叶被一扫而光后,我们的视线就落到了树上尚存的树叶上,最迫切的希望就是能刮一场风。有时天从人愿,晚上刮起大风,第二天我们便会早早地起床,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树底下抢着串树叶,即便手被磨得泛红甚至破皮也毫不在意,因为爸妈随后的奖励将足以弥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伤痛。
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物资供应有了根本性好转,票证的种类越来越少。到八十年代中期,只有粮油、家电等大宗商品还需凭证凭票供应。1993年,国家改革粮油购销体制,放开粮油价格,将近40年的“票证时代”随之彻底终结,捡拾柴草树叶取暖做饭也成为历史。
落叶不再是众人争抢的香饽饽,而是变成一种负担被人厌嫌。
记得儿子在整个中学时代,最不喜欢过的就是秋天,最痛恨的就是在他做值日生的日子里遇到大风或下雨的天气。跟小伙伴们一天里无数次地忙着清扫落叶,却屡屡因卫生防区内有落叶被检查人员扣分而几近崩溃,气得跑到树下用上吃奶的力气摇晃树干以撼落所有树叶,终落得“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跟他说起小时候捡拾树叶的趣事,他是一脸的遗憾,“这要放在现在该多好,有你们来抢,哪里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我无语,母子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
刚进入公园,就听到一阵人声。抬头看过去,是七八个统一着装的公园管理人员,正忙着将路边一堆堆的树叶装进特制的蛇皮袋子里。那袋子超大,估计能蹲进两三个人,可以装很多的落叶。装满后集中堆放,日后统一处理。
前方的路上,之前那一层层的落叶已经没了踪影。几片新的落叶,正从法国梧桐树上飘然而下,在空中翻转飞舞,似正在起舞的芭蕾舞演员一般优美地旋转着,一圈,两圈,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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