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拟游历中的险绝与深致
——李白《蜀道难》思路梳理
在虚拟游历中的险绝与深致——读《蜀道难》
《蜀道难》应是李白初到长安的作品，这首诗无处不奇，无处不险，恣意纵横，浑厚深致，读来万籁皆响。那么，我们该如何分析它的美，才能从不解的震撼中走向体悟后的愉悦呢？下面我们分层解读，分析作者的笔法，探究文字背后的意趣。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这是开篇的内容，我们要一口气读下去，才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气势。那么，这种奇绝的气势又是怎样产生的呢？
第一，诗人破题而入，虽说《蜀道难》是六朝旧题，可它的字面义和深层义都一致传达出路途艰险的直观感受，作者借题发挥，开篇便是蜀中人常有的感叹，直呼“危乎高哉”，重复惊叹高险，让读者自然生发一种情感的共鸣，接着由“高”而“难”，顶真格的使用把这种感慨深深锁住读者的咽喉。
第二，要写好这首《蜀道难》，李白有其两大天然优势。其一是李白本长久地生活在蜀中，对蜀中山水了然于胸，对蜀中的种种传说更是无比熟悉，于是随机便能化山水之险于瑰奇的传说之中，这种天然的储备，为其诗风之“快”奠定了基础。其二是李白有着修仙的经历，葛兆光认为：“他把从道教那里学来的五花八门的神话仙话鬼话一古脑写在诗里，把自己幻想到的种种奇幻谲诡的幻象、自己膨胀得无边无际的自信和古往今来各种句法语词统统捏在一块，于是使眼花缭乱的读者不得不被他的想象所震慑，才气小的后人不得不被他的气势压倒。”李白的时空都是远大于常人的，像庄子的鲲鹏之于学鸠。这种一出口便是“四万八千”的“大数字”在李白诗中俯拾皆是。所以，他写蜀道难，便从远古的神话讲起，自开国以来，茫然久远，四万八千岁都不通中国，原因就是蜀道之难啊。
李白从蜀中到长安，有历经蜀道的真切感受，此时友人将赴蜀中，便以亲身感受道出。“你看，长安西有太白山阻隔，其间唯有一条险峻小路连接着太白与峨眉。”这种高而险的小路常称作“鸟道”，诗人便从“鸟道”引发联想，化而为鸟，横绝于峨眉之巅，把原本生硬的意思写得气韵生动。读者也像化身空中之鸟，纵目千里，太白峰与峨眉巅便在图画中连成一片。
友人赴蜀中的路如此的来之不易，如此的艰险难行，那五丁开山，那地崩山摧，那天梯石栈，无不让人惊叹。诗人选用的词如“天”“地”“崩”“催”等，都蕴含着一股石破天惊的力量在，让人不得不惊。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李白在写诗的时候，应当是在脑海中飞越长安，直抵峨眉，其中千里江山，峰回路转，时而仰视其高，时而俯瞰其深。他成功地化用了左思《蜀都赋》“上有……，下有……”的句式，融入楚辞特有的深致之感，让人读来也回肠百转，以黄鹤（鹄）、猿猱为衬，进一步强化蜀道之难。
李白不愧为语言高手，不愧为融儒仙侠于一身的诗人，他的文字既带着想象和情感，又讲究画面和声响的混合效果。在四面俱响、震耳欲聋的浩浩荡荡天地间的气势中，还有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一声叹息，很轻很轻，却更加凸显主题，诗人用一种非常真实的体验告诉我们，在蜀道上，星辰点缀的天幕垂于头顶，让人压抑喘气，那种险绝更是让人徒生感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友人还是坚持要赴这个险，要走这条险绝之径，诗人只能想象他这一路上的披星戴月，想象他这一路为林间悲鸟唤起的乡愁。古木沧波无限悲，空山子规的“不如归去”让人哀愁。这人生之途又何尝不是如此？明知路途艰险，明知孤独愁闷，但也不得不行，仕途也是“畏途”，“谗言”险于“巉岩”，一旦上路，唯有独对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这几句进一步强化蜀道上的行人那种进退维谷的痛苦。山上高可擎天而壁立千仞，绝壁如削而枯松倒挂，更是一种惊险中有这遒劲之力。脚下波涛奔怒、万壑雷动，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进一步警告友人，千万小心啊！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路途艰险，不只是地理的原因，还有比这更可怕的，那就是强盗与土匪。这些凶恶之人，如狼似豺，杀人如麻，朝夕之间，从不停歇。友人一去，诗人便牵挂不已，只希望友人能够顺利抵达，更希望友人能平安归来，共叙人生。因为这不惧艰险、鉴定沉着的友人，是多么的珍贵，多么难得。
诗人怎样写出这么大气磅礴、众妙皆备的作品呢？除了诗人的生活经历、文化积淀之外，我们也不能忽略他的前期准备。在此诗之前，他还写过《送友人入蜀》和《剑阁赋》等，其中相关相类的词句、意象也不少。所以说，写作还是要有平常的积累才行，所谓功夫在平时，就算天才也不例外。
在虚拟游历中的险绝与深致——读《蜀道难》
在虚拟游历中的险绝与深致——读《蜀道难》
温景祥
2020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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