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下楼,阴,微冷。
等电梯的工夫瞥了一眼微信朋友圈,有朋友发一首王维的《少年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蓦地想起来前年写“蒙眼读诗”,好像读到了它,又搜索一番,果然。
盛唐诗里的少年,鲜衣怒马,充满了朝气与阳刚。王维写咸阳游侠,他也一定在队伍中。想当年,他十五岁辞家入长安求职,十七岁便写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震动京华,王公缙绅“无不拂席迎之”——理想的旗帜高扬,便才能写出“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来。
他写《观猎》,写“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那青年将军,也一定有他的理想,有他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没有离愁,没有别苦。有的是开阔的视野,雄浑的气象,只是“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的胸襟。
李白写长安少年——“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有人看到的是纨绔子弟的纵情享乐,有人看到的却是少年满满的荷尔蒙。
李贺很苦,满腹不甘与无奈,他依然怀抱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理想,仍然写“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年轻人胸中应当有凌云壮志,谁会怜惜你困顿独处,唉声叹气呢?
少年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意气、任侠、昂扬向上。
我特别不喜欢少年时经常有人给我说的“老要张狂少要稳”,那是一种混世的狡黠,老了张狂会倚老卖老,少年呢,容易沾染暮气。
今天的孩子有的还在受着这样的教育,狡黠的小眼睛,谨小慎微的样子,或故作深沉、老成持重,我不喜欢。
许是因为,我一直想叛逆吧!
辛稼轩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恰恰是因为不识愁滋味,才有理想,有抱负,有冲劲,聛睨一切。他不也曾带五十骑,直入数万叛军营中,取叛徒首级而去么。
老来回顾,“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一来人越往前走遗忘的越多,“年与时驰,意与日去”,会忘掉曾经做过的梦,曾经的荣光,磨掉该有的棱角。二来是学会了妥协,无奈和泪吞,不然怎么会只有在醉里才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也是对少年意气的一场祭奠。
少年心事,不应当被忘却。孔子晚来总结一生:“吾十有五而至于学”,这是教育学生,更是一种傲娇——十五岁时的志向,老来还提起,一定践行了一生,一定实现了。
《老男孩》里声嘶力竭地问: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
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
任岁月风干理想 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其实,我还是喜欢《少年》:
“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
没有一丝丝改变
时间只不过是考验
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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