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看D2809事故新闻,想着杨勇家人的感受,回想起我家的同类事,再次让人潸然泪下。
我的祖辈和父辈都是铁路职工,分处于铁路系统的不同部门,做着不同的工种。我四叔是一名火车司机,那会儿客运运输已经大范围使用电机头了,而他跑的是较偏僻的货运线,所以还仍开着那种烧煤的蒸汽机头。
小时候我们一群孩子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上机头参观玩耍,可碍于民间的一些旧俗,我们女孩子是无缘上机头的,说是不吉利。内心虽有不服,倒也没觉得是个什么大事儿。虽然你们有这样那样的规定,可我们仍旧有办法实现梦想。
每次机头进库的时候,都开的慢吞吞的,给了我们这群孩子很好的机会,我们会扒着机头两侧,等到快进库的时候再溜出来。这样的玩法儿,也是让我们过足了瘾。虽然被发现总是要被严厉教训一番,可仍旧是让我们忍不住这份贪玩的念头,直到机务段为了防我们这群小屁孩搞出什么安全事故,每次安排一位跟车的值守人员,拿着小旗子吓退我们,才彻底断了我们的念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直到1991年过年前,我老爹买了两箱梨,说是过年的时候拿回爷爷奶奶家一箱。我当时觉得很不舒服,秉承我从其他成人那里听来的道理,告诉他梨这种东西不能分。既然你买了双数,就干脆留家里吧。老爹倒是说没关心,哪儿那么邪门。我虽觉得有点儿膈应,倒也没再坚持,因为那个年代能选择的水果种类着实不多。
有时候事情就这么邪性,你觉得膈应的事儿,似乎结果就会朝着你预期的方向发展。临近过年的时候,我四叔就出事了。他当年跑的线路是山路,需要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起推动的作用。那天他的班原本是推的那辆,可他出车晚了,别人就先挂在了车尾,他只能去挂车头。在行驶的路途中,又遇上多年难遇的奇葩事情,上方车站检修的车头车闸没拉,从上方溜车下来。这个车头和我四叔开的整列火车在山洞里相遇,撞个正着。结果很是惨烈,前部车头的三位司机全部遇难。我四叔因为当时伸出身子瞭望,一侧耳朵没了,好在留了个全尸。而另外两位司机因为锅炉被撞坏,烧成了焦炭。
在我爹忙着处理我四叔后事的时候,我仍旧和我爹大吵了一架,指责他为什么非要买两箱梨,简直就是引祸到家里!我爹对于我的指责,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我满脑子怨恨着那两箱该死的梨,怨恨他不该买,而从来没想过我爹当时又多伤心。
那时在我脑海中总是反复回忆着,我参加合唱团演出时,四叔发现我长筒袜破了,下班回家的时候给我买了双新的长筒袜。我当时拿着那双袜子很是惊喜,因为我们家父辈这些大老爷们,可没谁有这么细密的心思发现别人的需求。可让我伤心的是,我还是把那双袜子也勾破了……
后来我四叔和另外两位司机都被评为烈士,单位承担烈士子女的教育费用,并承诺子女可以接班,这事儿就算画上了一个句号。那一年的过年气氛是我家蕞沉痛的一年,也是蕞安静的一年,整个年大家都不想多说一句话。而我因此恨上了梨这种东西,从此不买也不吃。直到我有了孩子之后,老人们时常会买梨给孩子吃,实在躲不过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才告诉了我爹妈我不买梨不吃梨的原因,我爹听完仍旧是沉默。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慢慢破除了这个信念,也会买梨,偶尔也会吃梨,但它仍旧是在我家很少出现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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