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得儿时的天空很透,打眼望去,一片湛蓝。有时会飘过几片白云,各种形状,像一部无声的电影。最适合看天的季节是夏季,我大部分的记忆都留给了那里。
每逢盛夏,我总爱在南北通透的厅堂里摆好吃饭的矮桌,上面铺上凉席,放好枕头,悠然惬意地躺在上面。一会儿看看后院菜地里齐整的小葱,一会看看透彻的蓝天,在微风吹拂下酣然入睡,做着捉蝈蝈的梦。
捉蝈蝈是那时的我们最愉快的娱乐活动。某个夏天的上午,领着三五个小伙伴,拿着扎了小洞的塑料瓶,“土豪”一点的会带着大人给编的蝈蝈笼,再带上一件重要道具——手套,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田地进发。
“听声辨位”是捉蝈蝈的基本技能。一路愉快说笑的队伍一听到有蝈蝈的叫声,马上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互相示意着向声音的发源地靠拢。蝈蝈一般躲藏在桑树丛里,这里枝繁叶茂,错落相交,并且与蝈蝈的颜色一致,能为蝈蝈提供很好的保护。但是我们的耐心与观察力也是不赖的,在几个人的全方位搜索下,最多几分钟就能发现目标。找到的人打手势,指给我看。我确认后就马上戴上那种老式白色线织的工作手套,开始慢慢向目标移动。别问我为啥大夏天的还戴手套,我手上被蝈蝈咬过的痕迹还在……
戴上安全防护措施的我,慢慢地接近目标,等到位置差不多的时候,双手快速向目标一捂,蝈蝈就逮到了。当然,也有时候被蝈蝈逃掉了或者用力过大把蝈蝈捂死了。但随着“业务”越来越熟练,我的力道把握渐入佳境,大多数时候都能完好无损地逮到,因此,每次分工的时候都由我去捉蝈蝈。
除了田地,山上也有很多蝈蝈。在我们村子的北面有一座小山,庄里人都叫它北山。我们只去过一次,听大人们说在开采矿石很危险,就没敢再去。现在的北山已经被挖成了“盆地”,炼铁的废料又堆成了另一座“山”。北山被换成钱养活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人们富裕了,山没有了。像是父母耗干了自己的骨血,养大了自己的孩子。
说到山,镇上有一座比较有名的山——岚山。每年的二月初二,那里的热闹程度不亚于集市。很多人要在那一天去爬一爬山,钻一钻“岚山洞”。山洞是天然形成的,洞口有个平台,可以容纳一百多人。由大洞往上爬,会从旁边的小洞出来。里面不太好爬,我只钻过一回,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成功的。据说从洞里可以钻到山顶,没有亲见,不得而知。
爬到山顶,照几张彩色照片,在当时全是一种奢侈。除了班级春游时的合影,我几乎没咋照过像。不过那时我爬山并不是为了照相,而是去采一种叫“酸不溜”的植物吃,或者捡几个松果玩,然后躺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天空……
白天看云,夜晚看星。
记忆中村子里经常停电,尤其是夏天。于是一到傍晚吃完晚饭后,家家户户都搬着小板凳到街上纳凉。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神聊海侃,从孩子学习到蔬菜价格,从村委选举到国家大事……而我就一个人看天上的星星。
那时候的天空是真正的群星璀璨,像钻石一样的星星点缀在黑色的绸缎上,不同的图案,不同的亮度,养眼得很。
由于家的正门朝南,所以我更多的时候是看南方的星空。其中有三颗非常亮的星星,排成一条线,间隔相等,很抓人眼。奶奶说那叫“三星”,等到“三星”正对着我们的时候,年就到了。
过年,这个字眼对于当时我们来说是一场盛典。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饺子,有压岁钱(虽然五元以上的钞票最后都被妈妈以各种名义收走)……那是我们最看重最期待的节日。
每到这一天,吃完丰盛的午饭,我就带着弟弟到亲戚家溜达,每次必去姑姑家,因为姑父会给我们准备一挂鞭炮。不可否认,鞭炮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有着独特的吸引力。一挂鞭炮绝不会一下都点着,那是土豪的玩法。我们会把一挂鞭炮一个一个拆下来,我和弟弟一人一半。左手拿根香,右手一个一个拿着鞭炮放。有时候会弄些新花样,比如在鞭炮上压上一小块石块,把鞭炮插到冰块里……有一回我们把鞭炮扔到了一个老鼠洞里,居然真吓出一只老鼠,吓得我够呛……
晚上八点之前,一定会回到家里准备收看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大人们忙着准备晚上吃的饺子,我们笑着闹着看节目。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村里像约定一样,鞭炮声此起彼伏,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的香味,节日氛围达到顶点。放完鞭,吃完饺子,全家人一起观看晚会,直到零点钟声敲响,《难忘今宵》的曲子结束,这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吃完早饭,穿好新衣,就开始了正月初一的拜年活动。跟着叔叔们到各个亲戚家拜年,进门先说过年好,然后便开始糖块水果瓜子“大抢劫”活动,导致那几年,口袋多的口袋大的小孩衣服卖的很火。
过了初一,本家亲戚走完,就开始走远房亲戚了。大人们互相请客吃饭,我们也跟着蹭饭,一个正月很快就过去了。临近开学,就是我们恶补寒假作业的时候了。
随着年纪增长,生活质量逐渐提高,过年已不大能引起我们多少兴趣了。但我还是不时会望望南方天空的三颗星,总会想看一看记忆中的璀璨繁星。然而能看到星星的夜晚越来越少了,犹如我脑海中关于奶奶的回忆。是星空抛弃了我们,还是我们遗忘了星空?
希望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还能指着天上的星星对我的后代说:看,那是三星,当它正对着我们的时候,年就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