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

     当过去的钥匙将要插进锈迹斑驳的锁孔时，十年已经过去。

       会来看看，是那边的人打来电话，废弃的房子还剩唯一值钱的铝合金窗户架，被人偷了。

     大门紧锁，贼不是从这里进的。往上走，楼梯的灰层，被摩擦，越往上走，可以看到清晰的脚印。到二楼，进前面的卧室，他们的行踪透过脚印一览无遗。前后宽度、花样各异，是运动鞋；密密纹路的菱格，是帆布鞋还是拖鞋，有两个人，他们觊觎这废弃房屋，在某天夜里，应该会是很深的夜，人家灯火不见，他们在夜里紧张又畅快地进行，想象着事成后的意外财富。夜深，无人知晓，唯独他们。

      有人在旁边骂：你怎么不显灵咯，你屋的东西全被这些没钱买灵台的人偷走，这些人怎么不去死，死得还惨些……

    有一个房间，十年来，无人光顾，它依然在陈旧。当西晒的窗户膨胀松动，阳光日日年年照常降临，曝晒如弃之敝履般的旧物，它们可以被丢弃，很难再重用。

     蒙灰的写字台，手不小心一碰，都会脏得厉害。写字台里收着难以言说的东西。初中阶段的书籍、考试卷、奖状，它们曾被反复运带，像是累赘，又乐此不疲。女人在花园里工作，带回来的好看的鹅卵石。为祈愿而折成的千纸鹤。一匹凛凛的瓷马，躺在报纸的包裹里，他们是属马的人。

      还有屋内一角的药水。漫漫年岁，药水的挥发，没有想象中的快。左边的两瓶葡萄糖，减失得多，尽管它们已经蒙上一年年堆加而厚的灰。

      生命在清早的黎明戛然而止，所有事情的注定和预见，心生畏惧，却无可奈何。烧毁睡过的被子、餐具、衣物，毁掉一切，人去楼空。奇怪，药水未被立即弃之，它是未动用的，它将是永远未动用。视之珍贵，又毫无用处。它放在二楼的一屋一角吃灰。五瓶，位置八风不动，灰尘一样降落。低着头，吃灰，挥发，一样也不会少。瞬息十年，十年永远。

      人转移到另外的地方，皮肤上传来小痒，是小小的蚂蚁，来自郁郁葱葱的杂草野树间。除了带回的蚂蚁，还有小时的数字书写，涂鸦，他们的写字与记录，和一本标价2.75元的日本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