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粟
最近,越发想念那棵树。
那是一棵白果树,树龄六百余年,树围丈许,高数十仞。初见这树是初秋,那是我上班的第一天。面包车开进了校门,我第一眼被这树震撼了——这是我见过的最高最粗的树。那时树叶尚未全黄,风一吹,飒飒然。树下是一老者,正在修剪灌木,一见我们下车,他便明白一二。老先生叮嘱:“这是一座古老的学校,也是我的母校。小伙子,好好干!”我知道,我的青春便要和这棵古树以及古树下的师生们一起淙淙地流淌。
不几日,老先生便向我说起这树的由来:传说明朝永乐年间,一位从九华山来此云游的和尚,看到这里群山叠嶂,巍峨秀美,便在此建起一座小庙,庙门两侧分植红枫、白果,红绿相配,亭亭玉立,恰似一对情侣在喃喃私语。解放战争时期,舒城县民主政府见此庙宇巍然,保存完好,便在此办公指挥战斗。可天有不测风云,“大跃进”时期,红枫不幸遭“红卫兵”戕伐。当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银杏竟长出根节无数,露出地面。翌日,砍伐红枫的人欲对银杏再度出手,哪知被灵气根节缠住脚跟,摔断颈骨,银杏得以幸存。虽经历近千年的风雨,饱经风霜的银杏树仍屹立于此,枝叶繁茂,成为一方学子的乐园。
为了保护古树,学校在其四周筑了一米多高的圆形土台,土台外砌上水泥——强基固本,经济实用。那时我们合影,定要站上土台。单人照便抱着树干,合影照定立在树前。
刚去的头两年,这树苍劲而葱郁,约莫是2001年吧,这树经常会有枯枝落下。最揪心的一次是2002年的一个夜晚,一阵狂风后,只听“硌呀”一声,一根树枝便“砰”地栽了下来,跌成几段。我赶紧去看,竟有大腿粗。郭校长交代过,这树是重点保护文物,有突发情况要及时汇报。我便给校长打电话,他唏嘘不已。自此,树叶便没之前的舒展,颜色也不及之前的金黄了。
看护古树,有一个时段最闹心。那是仲春时节,常有人想攀树取粉,以便给其它独株的白果树人工授粉。我们便守着大铁门,不让陌生人进来——他们一上树,定要踩断不少的细枝丫。放学后,待学生全回了家,我便把大铁门一锁,算是圆满的一天。
白果树庇佑着我们的学习和生活。美术课,我们在树下速写;作文课,我们在树下漫谈;午间,我们在树下乘凉;展演,我们在树下彩排。犹记得那时让学生以白果树为对象写一篇作文,韩梅同学的那篇《白果树下》让我动容:“愿做一棵树,默默地凝望着你们——欢笑、追逐。而我就在那里,因为我是一棵树……”
有了树的荫蔽,我的日子温雅而浪漫。我会拾起一片片树叶,用书压平,写上钢笔字,寄给远方的同窗;会看着满地的金黄,思忖着所谓的“诗行”;会捧着书,呷着茶,在树下冥想。亲人、同窗晤面,我都会和他们说起这棵树——如果有图腾的话,这树便是。
树下有朗朗书声,有烟火升腾,有时也会响起觥筹交错的乐音。
后来,调回了老家,但每年总要去看一看这棵树,就像一个婴孩一样,看到树,浮躁的心便恬然了。
前几日,看到一段文字:“如果有什么想见的人,有什么想说的话,有什么想看的风景,莫待明日,就在今天。”我想,我定是想念这棵树了。去看看那树,就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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