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一声声炮响不时从楼下传来,如同节日里点燃后蹦出的花炮,只是没有在空中炸开,声音有点像被人中途堵了一把,给捂了回去。
起初,我以为是谁家买到了不大合格的烟花,但是非常规律,而且一直持续的响声否定了我的判断。
“楼下在爆米花呢!”下班回来的老徐说。
“真的?”我惊讶得有些不敢相信。忙趴在窗台上看,果真,在小区门外,伴着并不明亮的路灯,一簇跳跃的火苗忽闪忽闪,旁边围着不少人,高低错落。
多少年没见过了?随着那跃动的火苗中,脑海中渐渐清晰出这样的画面:节前的日子,特别是快过年的时候,在宽敞的庭院里,我们围着爆米花的炉子嬉笑追逐,在响炮的那一刻躲得远远,捂住耳朵,屏住呼吸,然后在炮响之后迅速地跑过去,抓起一把白胖胖花灿灿的米花,塞进嘴里,满口脆香,美味悠长,心和脸一起花儿朵朵……
那记忆中久远的香味我止不住要下楼去看看。
未到门口,轻风已经拂来了爆米花的香味,立刻催快了我的脚步。火苗旁,一位老人右手拉着风箱,左手摇着那个圆圆肚子的黑家伙,不时地添柴加碳。隔几分钟,老人就会拿起手电筒照照黑家伙上的小码盘,看看指针上的刻度,他说这个是测炉内压力的。待差不多了,老人起身,用宏亮的嗓音吆喝:“响——炮——咯——!”,利索地把黑家伙一头塞进拖着长长布袋的罩子里,右手扶锅,左脚一踩,“嘣!”香味随了响声立时弥漫开来。旁边围着的人老少中青都有,不同的年龄伴着不同的记忆。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说,这是第一次见到爆米花。
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我知道老人其实下午就来了,那时很多人没下班,没有多少人光顾,傍晚以后,老人的工作可就一刻未停,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当时已是九点左右,我们连劝老人先“用餐”,老人说不急,等做完再说。老人的家离这里倒也不远,他是骑着小三轮车装上工具物件四处游走的。我问老人高寿,老人说:“两个六,六六顺!”他说儿女媳妇都劝他别做了,在家享清福,他闲不住,儿女们买的新衣服也都放在家里,干这活只能穿的跟叫花子似的。老人身上穿的是儿子以前的旧衣服,戴着袖套,挺干净清爽。
老人说:现在本市做这门手艺的人不超过五人,年纪都在六十多岁上下,将来,可能无人继承。虽说技术不复杂,但没有人愿意做。
那记忆中久远的香味香味和炮声吸引着人们,来来往往,总有不少人在等待着。爆出来的食物品种多多,除了最常爆的玉米大米之外,还有干粉条,大豆之类,尝了几根新爆出的粉条,香香脆脆甜甜的。每隔六分钟左右的“响炮喽”的声响,在我离开后,一直持续到十点半左右。
在那之后,隔段时间,老人还会来这边做活,但次数不多。或许若干年后,再也吃不到这种土法做出的爆米花,有些东西,终将慢慢沉淀在记忆里,随了时代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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