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

记忆中，父亲总是不会倒得。

雄壮的背影，强有力的肩头。

无论什么事，似乎都难不倒父亲。

父亲虽然每天晚上都会回来，但我们经常也见不到——一般他都是深夜才回来，我和姐姐们也都睡着了。

早上上学，父亲也早早的干活去了——他6点就出发了。

所以虽然父亲每天都回家，但小时候，我们能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偶尔有一两次，收工回家早，才能遇上。

就会问我们两句：作业做的怎样？最近成绩如何？老师教的都会了吗？

又或是我们需要等待家长签字，一直坐在客厅等着，等着他回来——不管是只需要一个家长还是两个家长都要，母亲都是不敢先签字的，必须要父亲先签了才行。

有一次，父亲很晚都还没回来，我都困了，而上面的签名，其实只需要一个人签就可以了。

四个小孩里，母亲最疼我的，心里难受，于是就偷偷签了。塞到我背包里。

然后抱着我进房间睡了。

半夜，我尿急，跑去上厕所。

却见到父亲回来了，迷迷糊糊的问了句：爸爸，那个同意书你签了吗？

父亲一愣，看了看桌面，没有东西，然后问我：“你放在台面上了吗？”

我迷糊中擦了下眼睛，咦，怎么没有？

奇怪了，明明我放在桌面上的呀？我嘟囔着。

“那爸爸，待会我拿出来给你吧，我尿急了。”还没等爸爸回复，便急急忙忙跑去了厕所。

过后，又迷迷糊糊的回了房间，然后直接躺床了。

父亲见我没出来，走进房间看了下，我已经睡得熟了。

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帮我盖了下被子。

翌日，我就背着书包直接上学去了。

老师在课堂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们的同意书。

我暗想，完了，昨天都忘记了。把同意书拿了出来，却发现上面有了一个签名，是妈妈的。

只需要一个人同意即可，老师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收走了。

回家后，父亲刚好收工回来，见到我，问了句：“昨天你不是说要给我签名吗，那张纸呢？”

“哦，那个妈妈已经签了，老师说一个人也可以。”我顺道就说出口了。

父亲一愣，但没说什么。

深夜，我们都睡了。

父亲把母亲叫了过来，“你昨天签了字？”

母亲见状，连忙说道：“我是看孩子要的急，你又……”

“好啊，你现在都敢独自签字了！”父亲猛的说了声。

母亲不做声了。

父亲狠狠的把烟头掐灭，然后将身前的烟灰缸，零食盒，杯子狠狠的一推，东西全都飞了出去，遍地都是，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被响声吵醒了，却听到了母亲在不停的哭泣，偷偷把门开了一条缝。只见客厅一片狼藉，父亲脸色十分不好看。

没敢出去，只敢待在房间里看着。

也许是父亲发现了我在偷看，一会后，他就回房间了，剩下母亲一个人一边哭一边收拾着客厅。

自那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独自签过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