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人生就到了这里,似乎在意料之中,也似乎,在意料之外。
这一路上,我们得到的,失去的,如果放在天平的两端,谁能坦然地说,我愿意呢?
如此,人生,就到了这里。
06 年夜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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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穷,过年时候才吃鱼,喝可乐,可乐是要用姜片熬的。
有一次过年,记得做了特别多的菜,在一张把地面全占满了的大桌子上,一盘一盘的,挤满了。
那时我们家的厨房搬到了院子另外一边,我爸做好菜,就穿过半个院子,端过来。
那天晚上的灯很亮,屋子头顶的空间,也大了好多。
后来啊,过年那晚上做的菜,就开始变少了,5盘,4盘,加上米饭,吃不了多少。
以前我爸能吃,做再多,他也能呼哧呼哧地吃完,后来他吃不了那么多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07 玩儿雪+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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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家就搬到了西麻街,在西庙山脚下。那时别人家的院子,我们只需要每年给他们100,当作看房子的,他们家人,在城里做生意。
下雪的时候,我记得从被窝抬眼,能看到窗户外,对面屋顶上,有积攒的雪。我站起来,就看到了院子里铺满的雪。
那时每到冬天,在穿衣服之前,我妈总是在火炉边,把我的衣服打开来,烤热了,穿上以后,暖暖的。
我喜欢玩儿雪,很喜欢,我喜欢把雪堆起来。
曾经有两次,我把雪堆成一堆,拍硬,然后从底下开始掏洞,慢慢地,戴着手套,把里面掏空,只剩下一层厚厚的壳。
这是已经从下午到了傍晚,天色变黑了,屋里亮起了灯。风光打到雪上,金光闪闪的。
屋子外面的墙上,有个灯,打开以后,院子就是亮的。
我现在回忆着,仿佛能清楚的看到,我回头,屋里我爸穿着黑色的衣服,在拍身上的雪。我妈,穿着红色的毛衣,在厨房做饭。
温度不是很冷,甚至由于我费力地掏雪,戴着厚手套,戴着帽子,还有点热。
天色有点黑,但没完全黑下来。院子里的灯开着,金灿灿的。院子里的雪,同时映着天的暗色和灯的金黄色,还有它本身的白色,一时间,万籁俱寂,心里十分安详。
也许真的是这样,回头看,自己笔下的父母,童年,和书里面别人的描写,别无二致。生活着,做着普通的事,有着普通的喜怒哀乐。
没有谁,是故意要把日子过不好的,他们也许并不是为了针对我,才把我弄得时常不知所措,不理解他们的话,觉得他们态度不会转弯,不知道如何疏导我的想法,困惑。
如今,我学历比他们高,去的地方比他们多,看的书比他们多,心理学哲学方面的书,也看的比他们多。就如此,我依然觉得人生困难,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同一个大人相处,更何况他们当时也是自己第一次为人,第一次为人父母,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才能把生活中的事情摆平,身心俱疲,如何还能更加花全然的精力,要求他们像心理学家一样,全方位培训我一个小孩子。
哎,对于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尚且知道,有各自的难处,万事不要强求,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未必会比人家做得好。那么更何况自己的父母呢……
写下我的回忆时,刚开始是心里,后来是皮肤底下的血液,里面暗自波涛汹涌地流动着什么。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无奈,也许是原谅,也许是爱且恨却不得出口。
对于父母,对于过去的自己,始终觉得没能尽力,埋怨他们。而如今,我却并不能做的比他们和当初的自己那么好,可见是强人所难。
也许慢慢的,我写这些记忆时,会不再如此痛苦,像是把伤口揭开,仔细瞧。也许慢慢的,我会发现,这并不是伤口,万类的人间,这就像普通的人家一样,有各自的喜忧。
放不下什么呢?自己是普通人,自己的父母也是普通人。没人欺骗我,说自己和父母都是厉害的,不是普通人。没人这么说过,许诺过。我是在怪自己,没能做到不同寻常,是在怪父母,没能做到不同寻常。
我爸常说,他干活小工,大厨,在医院抓药,后来27岁才去念了医专,30岁才开始当个医生。我妈是初中文化,考上了高中,我姥爷没钱给她念,18岁开始正式上班了,一个月24块钱。咱家能有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了,我奶奶爷爷,姥姥姥爷所有孩子里面,就我一个大学生,现在还读了博士,还出了国。
他们很知足,经常和我说,儿子,可以了,咱家底不比人家,奋斗到如此,可以了,挺知足的。
我妈和我说话,有时会歪着脑袋,眼睛睁的比平时大些,认真地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她如此天真,对这个世界,始终有种适可而止的好奇。她不是不关心,也一点也不狂热,保持着适当的好奇,或者说,没有也没关系。
我常常在想,她退休了,一个人安静地坐着的时候,会在想什么?有时觉得,她心无旁骛,没有想起我或者我爸的时候,她还会当自己是16岁刚从家里出来,去她阿姨姨夫家里,让人家安排工作时候,那般单纯,像个小女生吧。
我妈喜欢做做十字绣,不喜欢和很多人一起跳广场舞,喜欢走亲戚,和我姨,还有我姨她大女儿一起,逛公园,逛商场。
我问过她,我说,妈,你怪我姥爷吗?当初没给你钱上高中。她也不看着我认真说,只是边干手头的活边说,嗨,有啥可怪的,那个年代,你姥爷一个月挣35块钱,养活家里5个孩子,没把我饿死就不错了,现在只能感恩啊。
她说的满不在乎,不在乎是否给了她最好的条件,是否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让她出去,不在乎这一辈子,是否做对了,不在乎如果重来,哪里可以更好。仿佛这样了,就这样了。
我也曾问过我爸,我说爸,你年轻的时候会想到老吗?他说不会,年轻的时候就想的有希望,还要往上,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做,哪会想到老。我问他,那你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过的算好吗,会后悔吗?他也像我妈一样,并不把这当作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一边做手头的事情一边说,还可以吧,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看看现在的日子,能过,还不错,就可以了。
我经常听我妈抱怨我爸,说他性格不好,在一些重要的选择上,比如行政上,老是出尔反尔,不能坚持。而在一些小的问题上,比如技术上,却很死板,扣的太细,倒是能坚持住。他曾经在一个比较偏的医院放过院长,嫌远,又不挣钱,就回来继续当医生,那个时候应该是副院长了吧。
前几年正赶上换届,他想当院长,可是如果这些,还是把他放到偏一点的地方才能当院长,他也不乐意,离家远,没办法跑。后来就算了,也没机会了,现在还有5年退休,就这样吧。
不过后来有政策,他就考了副主任医师,相当于副教授,特别开心,他挺擅长做技术上的事情的,在我们那里很有名。
我最佩服他的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那时我们村的医院报到了隔壁村,我爸妈留下来暂时开了诊所,维持这个村的人。
当时物价都在涨,他们卖药不涨价。我妈老和他急,说别人都涨价,你不涨,不涨就算了,有时候一块两块的,就不要了。他说,物价都在涨,药也涨的话,老百姓怎么活。我妈是不理他,继续说他,他也不反驳,就继续吃饭。
我爸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个大侠。如果出去在将门,有人指导,能做大英雄。
08 结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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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冬天呢,说到了父母,算了,迟早要写的,情绪到了,写下来,真实。
讲实话,我也在等这个时刻到来,在适当的时候,和父母和解,和自己和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么冬天,就这样吧,关于雪,关于过年,关于烟花,关于生火,关于年夜饭,以后还是会写的,在冬这一个主题里面,放不下,要单独写。
那么再见了冬天,你在那里,我先把你放下,要不呀,我脑子里面东西太多了,重重的,走不了远路。
再见了,我得去找新的冬天了,找新的记忆,我才27岁,记忆里面的东西,不能再成为我裹足不前的理由了,我得断掉以前的一切因果,从现在开始,重新只要因果,活出一个全新的我来。
那么,冬天,我走了,放心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会高高兴兴的把你再拿出来,没有负担地,和你做朋友。
再见冬天,再见,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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