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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12

2019-08-12

作者: 柳叶客 | 来源:发表于2019-08-12 22:56 被阅读0次

                                           打开一颗心

             近几天偶然读到英国牛津约翰•拉德克利夫医院心脏外科主任医生及教授斯蒂芬•韦斯塔比所写的一本书《打开一颗心》,很快被他的细腻的文字所打动,可能是因为同行的缘故吧,听说10几年前韦斯塔比教授来过我们医院,但我的印象不深。2年前曾拜读过哈医大李清晨的《心外传奇》,李教授的文笔确实不错,很快被他的一个个小故事所感动,看到精彩之处,竟然有点热血沸腾,他书中所讲的那些大师们,诸如布莱洛克、刘易斯、柯克林、李拉海、迪贝克等经常出现在心外科教课书中的人物,他们的成就是整个人类的财富,每一次的新术式的出现都是心外科发展史上的里程碑,正是因为吉本教授的20年的努力,才发明出体外循环机,直到今天,人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体外循环机的发明,心脏外科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可能还处于一种蒙昧混沌的状态,厄尔巴肯发明的电池驱动起搏器,给多少心律失常患者带来了生的希望,使我们在迷雾中找到了光明,更不用说卡朋替耶教授奠定了瓣膜成形的基础,免去了多少患者由于换瓣后服用抗凝药物所带来的出血风险。

           大师们都渐渐远去,可是医学乃至心脏外科的发展在这个全新的时代里高速发展,新的技术不断涌现,当你第一次接触到这些新技术的时候,会感叹于人的智慧的精妙,同时会发现自身思维的固化及局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许很多人会产生思想固化,也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脑海中认定正确的东西,不会轻易地改变,很少能听进不同的声音,这也许是人之常情,但我尽量去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也就是不断吸收不同人的经验以及手术技巧,加以改进变成自己应对千变万化病情的一套理论和方法,这需要不断的去学习,不断的去更新大脑中的定式思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已过不惑,还记得10几年前上研究生期间,对这门学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兴趣,至今记得,3年的研究生时间全是住在病房的,很少回单身宿舍,正是那段时间在临床上的摸爬滚打,才让自己的理论和技术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才使得医疗质量一直保持的很好,大师虽是榜样,但自己终究没能成为大师,那就成为一个优秀的心外科大夫吧,“不求闻达于世,但求无愧于心”,这便是我心中的一条座右铭。

           心外科医生的内心有时是孤独和悲壮的,除了同行也许没有更多的人会理解,也无法去深入了解,在外人眼里,也许光鲜亮丽,而实际上,要经受多少肉体损耗、精神折磨和灵魂拷问,这个答案只有自己知道。打开胸腔,便会看到一颗心脏,也许是鲜活的,也许是疲惫不堪的,而你要做的,就是修好这颗发动机,让它正常工作,当一颗衰弱的心脏在你手中重新强壮起来后,那种愉悦的感受是无法言表的,而当一颗心脏在你手中停止后,那种沮丧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你会反复的拷问自己,到底我哪里做得好不够完美,下次能不能做得更好。记得刚上班的时候,是在地方的小城市的市属医院,虽然已经开展心外科多年,但技术力量仍旧是严重不足,对患者术后的处理仍停留在一种初级水平,毕竟90年代末的中国,就连北京和上海顶尖的心外科医院和国外相比也不尽人意,记得是一个2岁的孩子,患有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体外循环下做了室缺修补手术,这种手术在心脏外科相当常见,修补的方法也相当成熟,重点是儿童的病理生理特征和成人完全不同,具体处理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孩子术后发生了严重的低心排,同时并发急性肾功能衰竭,实际上是由于心功能严重减退造成肾脏灌注不够而导致少尿甚至无尿,也被称作“心肾综合征”,我们当时应用自己有限的知识想了各种能够想出来的办法,但最终无力回天,孩子还是走了,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匆匆的看了这个世界一眼便离开了,父母在ICU门外已经哭成了泪人,而我当时正坐在ICU的病床前,看着小不点浑身插满了各种管道,而血压波形渐渐变得低平,手脚慢慢变冷,一种莫名的阵痛涌上心头,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没能挽留住孩子的生命,眼泪夺眶而出,我无法去面对门外那伤心欲绝的父母。

           大约18年前,我刚从北京一家大的心脏专业医院进修回来没多长时间,一个本院职工亲戚家的孩子被收了进来,是个5岁的孩子,聪明伶俐,却患有“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体检可以明显看到心脏在小胸脯抬举样搏动,我知道这是由于左心室增大的缘故,听诊器靠近胸壁便可听到短促有力的杂音,声音之大无需把听诊器接触胸壁便可听到,我知道这是Ⅴ级杂音。手术被安排在某天的早晨,手术很顺利,但术后出现了问题,关胸后出现了严重的低血压,需要很大量的血管活性药物才能维持,回到ICU后,血压基本上在60左右晃荡,尿量也在慢慢变少,主任由于当天闹肚子,现在已经累得有点虚脱,在另外一张床上睡着了,除下忙碌的护士,就剩我一个医生守在孩子身边,我在反复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当我万分沮丧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关胸后心包压迫了心脏?我仔细回想这个过程,血压的下降好像是在心包和胸骨关闭之后出现的,至少应该有这方面的原因,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迅速的用手指捏住孩子胸前的皮肤并用力向上拎起,由于孩子的胸骨很软,牵拉皮肤可以带动胸骨向上抬起从而减少胸骨对心脏的压迫,这个方法果然奏效,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病人的血压上升到了接近80的水平,这证明了我的想法,我迅速叫醒了主任并说出了我的想法,主任立即让我通知手术室马上床边再次开胸,好在麻醉医生和心外科护士都在,迅速到位,我立刻重新打开了胸腔,看到术后由于心脏肿胀已经和缝合的心包之间没有了多余的间隙,就是这个原因,我迅速剪开了心包的缝线,心脏受压解除,收缩有力,血压明显回升,看来问题解决了,止血后关胸,为了防止再次可能的意外情况,我在胸骨的固定钢丝上绕了一根额外的钢丝并引出皮肤外,准备术后做胸骨悬吊以期减少关胸后胸骨对右室流出道的压迫,待心肌水肿消退后再慢慢放回胸骨,最后拔除这根钢丝,这种方法是可行的,我在进修时看到过,随着血压升高并稳定,孩子的四肢变得温暖,尿量也开始增多并保持稳定,鉴于那时候经验的有限,即便孩子已有明显的改善,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最后3天的时间里,我一直陪在患儿床旁,困了就在旁边另外一张床上睡觉,有什么情况随时被叫起来进行处理,饿了便打电话给医院食堂送来饭菜,往往是面条之类的,花费记在科室的账上,这是主任交代过的,目的是让我安心的照看患儿,孩子随后恢复的很顺利,很快就拔了气管插管,并开始下地活动,出院的时候,孩子的父母拉着我的手热泪盈眶,一直在说谢谢,看着他们远去,我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正是为了心中的这份追逐和梦想,在16年前毅然决然的考取了北京一所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而自己选择的专业正是心脏外科,而这门学科从出现到今天不足100年的时间,而它所经历的发展却是前所未有的,经过老一辈专家的努力,许多手术方式被创造出来,而各个学科的发展,再次带动医疗领域的一场革命,无论治病的概念抑或方式与传统的医疗方式有很大的改进或是颠覆,而今天的我们正在经历着一场新科技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体验,在通向科学真理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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