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天

第3天

4月25日 星期四 晴

中國美院比廣州美院氣派多了。

我想起我與珈琺的緣聚緣散。大概10歲左右吧，跟黃老師學畫幾年了，不知怎地家長信了親朋戚友的邪，托了關係把我改送到了珈琺一對畫家夫婦家裡深造。

中國人傳統就是安土重遷的，而且那時候跟黃老師學畫的都是一幫小朋友們，珈琺這裡都是應試的大哥哥大姊姊⋯⋯美院了不起嗎？當時我想。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我為甚麼要來珈琺。我只是小同學當中畫畫得好的，並不打算當畫家。

當時的我有兩個很大的缺陷，其一是懶，平時很少練習，為此老師不只一次批評過我；其二是色感不對，開始老師懷疑是我用色髒，調色板凌亂導致，後來發現似乎我看到的顏色總比別人灰，看起來像南方的春天，陰暗而潮濕。

但這倆缺點卻被兩個優點所彌補。每次老師家裡來客人，老師都會特地向大家介紹我：這孩子年紀小，卻坐得住，一坐下來畫畫就是一整天。

大概初二年級的時候，一天練習即將結束，老師忽然說了一句：這水平可以了，廣州美院沒有問題。

當時我不以為然。我才12歲，距離高考還有5年呢。況且我沒打算考珈琺吖？

所以我才說，我不知道來珈琺做甚麼。後來，大概明白父母的想法：你喜歡畫畫，我們就送你去做好的地方學畫。

真是徒勞呀。

15歲的時候，為了保證學習時間，家裡讓我不再到老師家去了。那時候不知道告白，總以為我將來自己一個人還是會刻苦練習，精進技藝的，畢竟我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貪玩的小孩。

老師問我有甚麼打算。15歲的高中生，除了高考能有甚麼打算呢？我告訴老師說：我打算考華工。

老師說好，男孩子出去看多一點好，不要只會畫畫，要多看看外面。綜合大學好。

2年後我沒考上華工。

我被廣工的設計系錄取。大一通識教育課程。大二，時隔3年我才終於再次拿起畫筆。

後來我成了學生會主席、工業設計系的學生領袖、一等獎學金的獲得者，並以全省第一的成績考取助理設計師職稱⋯⋯21歲，到了考研的年紀了。

論設計，珈琺是華南當之無愧的第一，廣工、汕大、廣大、華農之流一直在爭第二。家人問，考研，報哪裡？

清華美院。

我要去中國第一的學府去。那時的我閃閃發亮，讓人羨慕的青春，有盛夏微雨過後水泥路面上蒸騰的味道——青澀，溫暖而美好。

填報志願那天我病發了。

從16歲第一次發作以來，我至今未能擺脫偏頭痛的夢魘。她的不可知性不僅用痛苦折磨著我的肉身，更是深深地打擊了我的心智。

秋天的黃葉癱在地上抬頭仰望一切，無能為力。報名截止那天我依舊喪失視覺，我請母親幫我打開電腦填補志願。

報哪所學校？

廣州美院。

按照當年的規定，報考美院只能去當地赴考而不另設考場。那時的我，沒有信心能去遠赴北京。

這樣也好，也許這是我和珈琺的緣分吧，我要回來咯，我想，在外面走了一圈，還是回到了這裡。

我還清晰的記得這裡的一切，記得那些年走過的路。設計大樓是何時在我不知不覺間建起來的？真高呀！

似乎是2011年4月吧。珈琺放榜，26人上線，錄取21人。我排名24，距離第21人2.5分。

冰冷的榜單，像連炎炎夏日也化不掉的冬雪。

沒書讀了。後來我去了省廣工作，感慨在實戰中技能提升之快：如果考上珈琺，那麼2011年9月我將開學，但此時我已經在省廣工作兩個月了，此時的我比7月份的我厲害太多太多了。

遠遠多於那2.5分。

只是，太遲。大學有4年。離開珈琺有6年。這麼多個「兩個月」時間，我卻沒有補齊這2.5分。

再後來，第二次考研。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華工。3月入學，又是一年春天。

真是狗血的劇情，染紅了10年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