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月下弦,催人直到九重天
断箫夜半间,一世繁华半世仙
【一】
夜已经很深了,洛阳城里的热闹,更甚白日三分。
江中画舫玉人调琴吐兰画幽帘,江岸三教九流纵清风,这一切,都把洛阳的繁华表现到了极致,仿佛谁都不知,这山雨欲来,风正满楼。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破烂角落,一个拄着拐杖的褴褛老人,口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九龙秘藏,传说乃为青帝陵墓,里面有其一生所藏。料想青帝征战四方,其秘藏富足,可以举九国之力也定当不敌。有趣。这传说中的东西都出现了,罢了,老夫就去瞧上一眼。”
只是残墙遮下的阴翳,看不清老者的模样。
【二】
铮铮嘚嘚的马蹄声,在夜里的石栈路响起,连绵不绝,惊动了山脉外那林里的栖鸟,慌张的啼叫,不知所措的扑飞,实在恼人心弦。
马背上的大汉,虽然在黑夜里看的不太仔细,但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来,他们的眼里都闪烁着嗜血的芒。一掬冷月,更把身后斩刀透的惨白,寒意凛然。
“还有多久?”其中的一个大汉压低着声音,嘶哑着嗓子。
“三个时辰。”前面的那衫黑衣头也没回,只是冷冷的答道。
落魔宗外,马蹄声渐近,突然,一道书信从领头的那人手里,向一处暗地射去,拽马而止,傲声道:“血门来访。”
【三】
“不知明宗主认为此事,何意?”讲话的很显然就是刚才领头的那位黑衣大汉,而此时却坐在大堂上,缓缓的端起茶随意地饮下去,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落魔宗会在茶中下手脚。只是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微微的眯了下眼睛,扫了明宗主一眼。
明宗主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不过也看到了那群黑衣人脸上的不耐,向座下的那位大汉微微一拱手,示意旁边的一长老:“叶长老远道而来,如今夜已深,不如请各位歇息一晚,此事明天再议,可好?”
叶长老轻轻点头,便让落魔宗的那长老领路,只是在即将转过大堂的支柱时,眼睛随意的看了大堂中间主人塌上的明宗主,仿佛那眼色里带着某种深意,惊得明宗主眼瞳紧紧一收,又马上恢复正常。叶长老回过头来,眼深处不由得藏着一抹藐意,只是不露脸上,任那长老带路。
今夜,注定是无一人眠。落魔宗等人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的宗门成为了附庸的事实,定然无法入睡。
而血门一干人也没有入睡,毕竟此地乃他人山门,虽然血门势大,但也不得不小心,毕竟一宗若要拼死一战,那力量也是不可小视的。所以,别看叶长老虽然敢在众人面前对落魔宗主放肆,那完全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只要对方一有动静,叶长老定会联系本门之人,宗门即使不惜耗费大量的时间、宗门之力也要铲除落魔宗,只是目前看来,叶长老还是尚为满意。
【四】
月下弦,明宗主站在窗前,注视着星空,脸上尽是不屈。指尖用力的拽住,就连指节都变得微微发白。
“其月灼灼,群星不可夺也”
“真的不可夺吗?”明宗主怒视其月:“我落魔宗虽为魔派,却未做过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吾宗行事,只求不愧天地,纵死无憾也。尔等可知。"明宗主并没有回头,只是沉声正色道。
一干落魔宗长老站在明宗主身后,恭敬地微微一拱手:"我等明白。”明宗主轻轻一点头,仿佛若无其人的喃喃道:“魔道三门六宗,血门为首,虽然六宗与三门其名,可是这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看来其余五门也附属了三宗,血门信中十五日燕山一聚,定是为了九龙秘藏一事,顾及正道门派。”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明宗主手里紧拽着一块锦衾,微露着一角,都不觉手心都已出汗。
【五】
正道松山青云派迎客厅内,两座列位,均是气质非凡,无疑这些人都是正道各派的掌门,各自的身后都站着数位自己门派的长老,远远地观去,松山顶仿佛有一股浩然之气贯天而去,直达碧落弄苍穹。
“承蒙各位贲临寒派!”青云派掌门青灵子微微向座下拱手,今天来的人都是正派北斗,他可不敢有一点托大,所以这些繁琐的礼节还是得拿足。
“好了,青灵子,少拿这些俗礼来糊弄人,直接商量这次的九龙秘藏事情,岂不更好。”坐在第一列的老翁看着青灵子,皱了皱眉头,突然开口道。
虽说这位老者说话甚是鲁莽,可列下的掌门却不敢小视他,毕竟没有一点心思的人怎么会当上掌门,整治门下弟子。何况他林天碧当年为争莫宗掌门之位,杀尽了同门师兄弟,其手段之狠,令人丧胆,当年之事犹震今时,何人敢小视。
“那好吧,九龙秘藏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青灵子见诸掌门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就一个人自言起来:“这次争夺九龙秘藏,我派认为,我等正道人士应当齐心协力,不管秘藏最后落进在座的哪一派手里,我派定不会争夺。对于这种小人行事,我青云派还做不出来。不过,在争夺秘藏时,决不可以落入魔派手里,所以我等应当联合起来,共同弑魔。在座各位认为老夫提议如何?”
座下的掌门均是皱了皱眉头,青灵子的话又有几分信度,若是结盟,那自己的门派定会受到牵绊,显然对这次夺取秘藏尤为不利,更不要说一起攻打魔派。青灵子此话一出,就连各派掌门身后的长老都虚眯着眼睛,手臂微曲着,只要等自己的掌门暗示,就要血溅迎客厅。
四下一片张弓拔剑的样势,青灵子见状,不禁暗自摇头,平声解释道:“我认为此次联盟,不需要盟主,一切大事由我们八门派掌门共同商议此事如何?”
各派掌门点头,也暗自示意自己身后的长老收敛气势。正派掌门都已明白,若是魔派来袭,此结盟尚可牢固,但一旦找到秘藏,定会崩裂,每派各自为战。
青灵子微微一笑:“好了,据我所知,九龙秘藏的地图共有九份。而我正道已得五张,现在各位都已经看过,秘藏的大概方位在古蓝漠之地,至于具体方位应该将魔派抢去的那三张地图夺回来,方可得知,诸位认为如何。”
正派的其余七派掌门,见青灵子此言,都略不悦,若是要与魔派开战,谁愿意去抵抗魔派。每个掌门心里都明白,在这个时候只有保存了门派的力量,才会在秘藏争夺中获得最大的力量。
这时候座下的奇门掌门欧阳鸣站起来:“我认为此时与魔派决斗尤为不智。至于地图一事,我正派当伺机与魔派将地图合一。就是我们拿到了地图,可这么多的弟子去古蓝漠,魔派定会发觉。而我们的地图是方位,那魔派的地图想必是详细的,若要找出秘藏两者缺一不可。若如此,我正派尚不如大度点,诸位认为如何?”
此话一出,厅下的激烈犹过于刚才,特别是青灵子脸色最为难堪,毕竟世人皆知,青云派与魔派自古不和,这也是刚才青灵子力挺先灭魔派的理由。而青云派与奇门也素来有些摩擦,所以欧阳鸣此话,无一不是撕破青云派的面子。
所以此时,其余六派掌门皆是漠然的注意着青灵子的动静,不管怎么样,毕竟此地是人家山门。只有欧阳鸣此时神色不变,悠然的端起茶盏,仿佛不觉得此时的气氛十分的压抑,似可听见刀剑出鞘的嘶鸣声。
厅内主位上,青灵子浓眉不经意一挑,却又好像没有变化,仿佛是看花了眼一般。
“对于欧阳掌门所说的,我等正派人士要与魔派商议此事,我青云派十分赞同,就是不知各位的意思了?”青灵子此话,着实的把其余掌门惊愣了。已经有人在暗下琢磨了,这次秘藏之事,定然不会平静。
众掌门见此,也都未反对,只是慎重的点头,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六】
今日十三,明宗主只带了两个长老启程燕山,毕竟从落魔宗到燕山血门还是需要一日半的路程。
清晨,落魔宗众多弟子齐聚殿外,各长老均为掌门送行,就此时门下一弟子来报:“有人置书信于山门前,声称交给宗主。”
明宗主并未拆开,只是示意将信教给一长老,回头问那弟子:“那人是谁?”
“弟子不知,那人未报姓名,只是白绵蒙面,一身素衣,看不清模样。”那弟子恭敬地回答道。
明宗主见状,拿过长老拆开的信纸,凝神一看,心下顿时一惊,就连脸上都露出了动容,诸下一干弟子见此心里也是一慌。
有风拂来,明宗主都未发觉,背后已惊出了冷汗,带着惊人的杀气直向山门奔去,众人虽然不明白,也只得跟过去。
那信纸上只有一行字,尚有些模糊,只是还可以辨认:九龙秘藏,其图有十,犄角化龙。
明宗主赶至山门前,没有见到那人,一惊一怒,虽然心中憋气,却又不敢发出来,不禁恼道:“诸弟子如见此人,不管用多大的代价,诛!”
【七】
苏州城外的一家店馆,一男子独坐窗旁,桌子上只有三两小菜,一壶清酒,倒也自得。
男子自倾自饮,听着过往人群的议论些巷口琐事,脸上似笑却失,嘴角轻轻上扬,一头黑发就任意的落肩披在素衣上,一柄剑挂在腰间,虽显儒雅却更张狂。只是那双眸子深处藏着的忧伤,人都不知,仿佛这是双眼睛里的忧伤,不属于人间。
一壶酒,已经饮到了深夜,男子看城里烟花腾空,那夜里的黑暗,去了又回,心中独悲,随手将碎银子扔在酒桌。悄然走上小桥,桥上行人寥寥匆匆,桥下水面影成单,欲低眉耳语烟花碎,还忆似浅斟暮雪佳人寐。
“寒哥哥,快看呀,烟花!”不远处一袭青衫女子俏俏的笑着,一点也不在意,满枝梨花抚乱了青丝。
男子跟在后面,无奈的笑着,只是更多的还是幸福。
最后,女子累了,就桥边躺在男子的怀里看着夜里烟花,绵绵脉脉,互倾着肤浅而又致命的对白。
“寒哥哥,你带我看一辈子的烟花,好不好?”女子轻轻地晃着男子的手腕,幽幽地在男子耳畔吐气,眼里尽是俏皮,语笑嫣然。
男子轻轻地抚摸着女子的青丝:“好,月儿,我带你,去看一辈子的烟花。”这是男子对女子,这一生的诺言。
女子满眼笑意,和男子看尽了那夜的烟花。
······
突然缓过神来,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属于梦里,一切又回到了今夜,还是在小桥上。
男子使劲的晃了晃脑袋,眼前尽是月儿的那双眼盈盈的笑意,男子拿起酒壶用力灌下去,脸上尽是痛苦之色,那即使只是梦而已,他也不愿醒来。
他忘不了,忘不了女子带着满眼的笑意和他看烟花,也忘不了女子在他怀里,脸上满是血迹,叫的最后一声寒哥哥。
只是这一切,都被他埋在了深处。
不知夜里哪时醉,只是男子沉沉的醒来,天微凉,起了薄雾。街上满地昨夜烟花屑,男子眼里不再浑浊,只是低吟道:“月儿,等我,等我为你杀尽血门之人,再来陪你。”
腰间的佩剑,虽未出鞘,却也感觉到了男子强大的杀意,颤抖不已。
【八】
十四日入夜,古蓝漠边缘,魔道各派齐聚于此欲商量秘藏之事。
各派掌门都未入睡,都忙着与各自门派的一干长老商议,来日怎样来争取到自己最大的利益。也是为了静待正道来此,复原九图,共蒙秘藏。
【九】
“明宗主,怎么回事?”魔道的各派掌门听到外面的骚动,连忙出来,都只见一道蒙面的人影飘过营帐外围,若隐若现,一跃而过,让人觉得好不真实。
“有人偷偷进入我的营帐,是一个仇家之子,已被我一剑伤了。”明宗主重哼一声,也不去看剑尖未干的血迹,只是冷冷的注视着那身影消失的外围。
“即使穷尽碧落,我必杀之。找!”明宗主脸色铁青,虽然强压着怒色,却还未失了身份,只是吩咐自派弟子。
其他的门派的掌门看着落魔宗掌门此时的样子,都强忍着笑意,不过脸上兴灾乐祸的神色却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却又一脸承诺让门下弟子一起去找。
也不知这是各掌门是否在遮掩其戏谑,还是愤怒,毕竟此事甚大,竟然在今夜就让落魔宗的仇人寻来,那么也就说明了此地早已不安全。
不过血门印门主看着众人如此模样,不由得皱下眉头,若有所思,仿佛没看到明宗主与众人的神色,独自地走开了。
血门大帐内,印门主独坐案头,看着佩剑壁上的一幅挂画,略有所思。雄鹰越九天,有谁会自甘平庸,各掌门谁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又岂能久居人下,今夜之样,必是使其惑人而演。
“叶长老,你对今晚之事,有何看法?”印门主注视着那幅挂图,目光如炬,嘴角弯起了一丝的冷笑。
那鹰,虽眼光木呆,浑浊不堪,已在弥留之际,可那双爪子,却直抵黄泉,仿佛画纸也承受不了其锋利,就要撕裂而出,慑人心寒。
案头上的一盏昏黄的烛灯,撑起了幽暗的帐篷,叶长老轻轻地用衣襟拭去了额头的冷汗,身体都不禁微弱的颤抖,悄悄地看见印门主注视着那幅图,思绪瞬息万千。
“门主,手下认为今晚之事甚是蹊跷,应详查?”
“哦!”印门主看着叶长老如视蝼蚁一般,似笑非笑的戏谑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可行!”
“遵门主令,手下定当不负辱命!”叶长老一弯腰,诚惶诚恐的退出了大帐,一脸的恭敬。
看到叶长老退下,印门主的眼神瞬间狠下来,盯着还在晃动的青幔,口里喃喃道:“大智若愚,你也要有机会翻身,可惜我不会给你!只是那人好生面熟,不知是谁。”
【十】
营地上灯火摇曳,落魔宗的弟子都在外面找那名不速之人,却又不敢太过于放肆,不敢在其他的地方搜索,只得在自己的营地外面折腾。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会很安全。
“别动!”男子转身悄然的越进了一顶帐篷,负伤的胳膊还在淌血,早就染红了素衣。帐内之人还未有所反应,剑尖就落在帐内那女子颈上,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的犹豫。
男子眼神冰冷,仿佛只要女子一有异动,就会剑尖一颤,丝毫也不会在意世上再少了一位粉红佳人。
转过门口,男子的脸色越加苍白,那负伤的胳膊也在无意识的颤抖。烛光摇曳,拉长了凌乱的衣袖,借着微弱的光,男子看清楚了那粉裳女子的容颜,不由得愣住了一丝,脸上蒙着黑布,可也遮掩不了他紧紧一缩的眼瞳。
他惊艳的不是女子羞月的容颜,而是这个女子。
男子苦涩一笑,下意识的转过了身,欲在掩饰眸子里的惊慌,也不经意的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只顾给自己处理伤口,没有理会女子,只是在烛光下给留下了一道阴影。
“为什么?”那粉裳女子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这个刚才就快要杀了她的男子,有欣喜,带着一丝很浓的担忧,还极力地隐藏着说不尽的幽怨。
从他进帐那一刻,单凭那双惊慌眸子,她就知道,这个背影是属于他的!
男子找到了帐篷内的伤药,涂到隐约可以见骨伤口处,没有理会那女子的话,只是咬牙静默的忍受着药性的痛楚,紧紧地在将伤口用素条绷上,冷汗也飒飒的漫上额头。女子想上前扶住男子,却也不知为何,停住了刚要移动的身影,脸上有关切,有踌躇,有焦虑,还有不安。
那女子用力的咬着嘴唇,已经微微的可以看见少许鲜血,却也不在意,似乎是在对着男子,用着自己都难以听见的声音:“难道一笑泯恩仇,不好吗?”
“一笑泯恩仇?”男子神色里略现出浓浓的不屑,只是看着案头的烛光,嘴角微微一弯,目光温柔到了极致。粉裳女子知道,他的疯狂,他的温柔,这不是属于她的。
“我并非圣贤,你可以把我当成小人,一个小人而已。”男子已经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伤口,转身越过女子就欲离去,只是女子没有看见男子脸上的涩。
“洛寒,我等你,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红颜成枯骨,沧海变桑田。我不求能在你的身边,只让我能够见到你,行吗?”女子用着近乎乞求的口气对着眼前这个让她心碎不已的男子,终于叫出了她几年来梦牵魂绕名字。她愿意放弃了她从小到大唾手可得这一切的身份,只为能相见。
昨夜泪迹,今日斑斑,不堪回首,花月易失,人也易冷。
男子没有出声,只是泪满衣襟的女子,没有看到微微停了一步的男子转眼间,消失山间。
也未有人会听见粉裳女子喃语:“相忘江湖,君不识妾!”
字字啼血,句句诛心,是在诠释错误相见的缘?
【十一】
再过一日,正派各位掌门也均已到此,为了秘藏之事,仿佛大家都已经忘了昨夜的事,各自召集门派长老、弟子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日,最终也无果,只得一起约定中央大帐内,先共复原地图。
正魔两道均把自己这边的地图至于桌上,众人皆是围着细看,可最后的结果,却让人面面相觑,气愤不已。这九张地图,凑齐一看,也只不过是寻常的古蓝漠地图,只不过年份久远,图纸质地好点罢了。
什么秘藏,到头一场荒唐!
堂前的众人脸色皆为恼怒,花尽了多般心思,方才凑齐了这九张地图,结果却成了一场天下正魔各大帮派共演的戏剧。
印门主默默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看起来仿佛与平常无异,没有人看见他在扫视明宗主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也没有人会看见他袖口中紧握的双手。他的愤怒,没有泯灭,只是被他很好的掩藏了。
众人皆怒,万般准备,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最终却成了世人饭后茶余的笑语。
戏剧的收场,只是众人无奈的离去。
【十二】
“叶长老,你亲自去查看落魔宗的动静,只要一有异常就马上禀告我。”印门主看着落魔宗欲要离去一行人,眼里尽是阴毒。经过最近的这几次事情,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落魔宗必有异心。既然如此,那就死吧!
从刚才在大帐里那九图终究化成空时,明宗主虽然愤怒,但也不妨印门主从他神色间隐晦的看出丝丝喜悦,再加上前几日有人潜进其帐内,那天夜里明宗主虽然也是愤怒,却也未瞒过印门主他焦炉和担忧的真实神色,事事反常印门主可以肯定落魔宗的人,特别是明宗主必有妖。
“影,去看着他。”印门主端起案前的茶,面无表情的看着壁上的鹰,没有在意帐内角落消失的影芒。
【十三】
马踏青石板,刚出了众多门派的营地,明宗主就再也忍不住喜意,九龙秘藏,其图有十,犄角化龙。
就在那大帐上九图复原,九图成空的时候,明宗主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已经可以确定了,这句话一定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九龙秘藏,全归他所有,就只因为他手里的锦衾正是犄角。
欣喜若狂的明宗主状若疯狂,落魔宗众人都不解,看着宗主如此模样,也不敢去打扰,只得安静的跟着回到宗门。
当日入夜,落魔宗明宗主房内密道中,尽是一片荒凉。明宗主没有在意,郑重的脱下贴身衣裳,挽刀撕裂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锦衾,秉烛细观,欣喜之色尤甚于白日。
看着明宗主潜进的密道,叶长老轻哼一声,轻轻地抚摸着背后的斩刀,随后将黑布蒙于脸上,露出了双眼,略带有无奈,化如夜色般潜进了密道,没有惊动一丝风响。
早在落魔宗人马出了众门派营地时,叶长老就把血门唯一是印门主配的毒药,悄悄地投入了众人饮用的水里,再在今夜将点燃的红香先飘进去与饮水里的毒药中和,所以叶长老一进来时,明宗主就已昏倒,眼里有愤怒,还有不甘,甚至手里都还紧紧的拽着地图。
叶长老没有在节外生枝,只是将刀一抹,一代掌门从此就已不复,死得不明不白,甚至当其弟子发现时都不知是为何而死,被谁人所杀,一代心怀大计的掌门如今落入如此地步,实属悲凉。
轻轻地拭去了刀面的血迹,默默地从明宗主的手里夺过锦衾,脸上却看不见那般欣喜,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地图一眼,只一把将它揣入怀里。
此时的叶长老目光深邃的如一潭幽水,再也没有了面对印门主时候的那般卑微,反而却是异常坚定。叶长老早就已经知道了印门主对他的猜疑,而如今他又知道了如此机密的事情,所以他自己的结局,也早已经知晓了。
他甚至现在都有一种错觉,如果他一有异动,就有一把刀插进他的胸膛。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即使回去的时候,他也得小心。
狡兔死,良弓藏,走狗烹。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怪我了!”叶长老反手将斩刀插入背后的刀鞘,嘶嘶寒声,在密道里回荡着。
【十四】
几日后,古蓝漠边缘,有一老者驻杖停足,抚须凝视沙漠深处,许久,最终摇头离去。
【十五】
逐年梦,人生浮屠,岁月如削白。
“门主,属下已经将地图带回来了!”叶长老俯身于血门大堂前,双手奉上地图。他也没有解释太多,因为这些发生的一切,他相信印门主都已经知道了。
印门主安静的坐在当中的主塌上,双手颤抖的接过了地图,再也掩饰不了眼里的激动。半晌,印门主才将视线移到了叶长老的身上。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印门主将锦衾放入怀中,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弧笑,眼里的藐意毫不犹豫的含射出来。
厅下叶长老低下的身子,没人看得见他脸上的那抹无奈:其实我只想这样活着,可是你们要逼我,没办法,那只好别怪我。
察觉到印门主眼里已经很明显的杀意,叶长老最后的幻想已经打破了,虽然心里还很忌惮暗中散发的杀气,却还是毫无犹豫的站了起来,再也没了平时的卑微,双眼凝视着印门主,没有丝毫闪躲。
“那就给我一个,你活下去的理由!”印门主眉头轻挑,颇感到惊讶,却又丝毫不在意的出言戏谑。
叶长老还是不由得失望了,想不到最后还是要用到留下的退路。或许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得太过于为是了。他虽然只想安静在宗门度过余生,可是又怎能会想到门主会允许一个大智若愚的人存在!
仿佛没有看见印门主的不耐烦,叶长老现在反而沉着起来,慢悠悠的说道:“我既然敢回来,就也可以离去!”
印门主讥笑了一声,还不等叶长老开口,轻轻地拍了拍手,一道影子从暗中射出,身影渐渐凝实,手中正是拿着他故意留下欲让驿站送去各门派的十七份地图拓本和书信。
叶长老心中大骇,印门主原来早已把他部下的暗棋,一一拔去,如此一来他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优势了,若是一不小心,就必会在此殒命,看来还是他自己太过于轻敌了,或者说印门主太过于刁钻了。
“印门主,你错了,错的很彻底!你真的以为我只有这点后路吗?”叶长老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一脸的从容。
印门主肆无忌惮的讥笑,再也没有去看一眼略有些慌张的叶长老。影示意,瞬间将刀劈向叶长老,叶长老一直都在注意着,见此情形眼睛一狠,也不躲避,只身承受着刀锋入体传来的劲力,双手一拽,便化掌作刀刃,狠力劈向影的颈项。
此时情形危急,影虽然感到意外,没有料到叶长老会以这种以命换伤的架势,无数次的生死徘徊锻造出来的冷静,却也未显得太过于慌忙,也未将刀收回护身,反而将力量在加大了三分劈力。
生死片刻,拼的就是谁的狠劲,然而印门主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那般从容,不羁的笑,若无其事的离去。
半晌,影匿迹而去,大堂的一切又归于平静,只留下了一具苍老的尸体淌在血中,似乎在证明刚才发生的事实。
【十六】
“门主,有消息传来,九龙地图分有真假,而真正的地图在落魔宗印门主的手里。!”
“什么,你说的可是事实!”青云派的青灵子站在庭前,听着手下来报,心里一荡。
那弟子诚惶诚恐,这么消息只不过是他在一封无名书信中得来的,而且信中消息早就已在酒肆茶馆流传的,现在见门主如此一问,也自然不敢答话。
青灵子皱了皱眉头,见弟子如此模样,也猜得出来八九分的事实。纵使如此,青灵子也无意为难他,只是挥手示意其下去,面对着窗外重峦,传言又怎无凭处,终究有其意义和目的。
果然不过几日,天下皆知,九龙秘藏,其图有十,犄角化龙。
印门主闻后震怒,愤斥堂里暗处俯着的的一抹影迹,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悔恨自己的大意,竟然遭了叶长老的后招,失去了先机,只得再想法先在这次失误里取得最大的利益。
【十七】
然不过数日,落魔宗的一干长老带着弟子诛杀了血门的外出弟子,其他的门派都极为震撼,不过后又有消息传出,明宗主丧命血门之手,诸门派更为震撼,印门主已经带了人按图取藏了。
于是落魔宗倾力赶至图山境,那里早就有埋伏好了的暗探,一路监视着印门主等人,只为了给宗主报仇。
其他的门派见此,也纷纷带着大批弟子赶来,这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印门主几次进入秘藏,虽说丧失了几名长老和十数名弟子,但也带出了一些宝物。如此一来,只要有宝物,那书信上的几句话是否为真,就已经不重要了。
【十八】
七日后暮时,落魔宗赶至图山,一到便是围攻印门主等人,根本没有丝毫的言语相诉。血门一行人措手不及,再加上几次进入秘藏的损失,人人都疲倦不已。
而落魔宗等人,上到长老下至弟子,因宗主之死,个个气愤填膺,招招直指印门主十余人的要害,反而还有略胜的趋势。
诸门派也都尾随而至,却都未插手这场纠纷,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这场。
正派八门都忍不住了,各自的弟子都纷纷进入图山深处寻找秘藏,最后魔道诸派也没有在观看的兴趣,皆是一拥而上。
此时,天下正魔十六门派同时涌向图山深处,场面混乱不堪,印门主见此,乘势慌张而逃,也顾不得自己带来的长老和弟子了,几个转身就已经消失在落魔宗诸长老弟子的眼中。
落魔宗等人见此,已无法再追上了,也只得进入图山深处探寻秘藏,待出来的时候再来寻血门的麻烦。
【十九】
天已渐昏,印门主落荒而逃,却未曾料到暗地里有一支利箭含啸而来,直逼眉心。印门主早在刚才围攻时被打落了兵器,现在也不知丢失何处,情急之下只得将双手护眉,企图用手腕的护甲来抵御威逼来的羽箭。
男子见印门主已经无力躲避,却没有丝毫的惊喜,眉头之间仿佛还有一股担忧。
果然,那股感觉没有错。在羽箭快要及身的时候,不知何人射出了一块碎石,弹开了羽箭。虽然印门主没有看到这一幕,却也察觉是有人在暗中助他,便乘机远遁。可是这一切,男子看的仔细,甚至还看清楚了碎石的来处。
男子弯手执雕镂硬弓,右手握住微微出鞘的剑,剑眉如戈,杀气凌人,直逼视那弹石老者藏身之处一眼,也不顾得报复,翻身直追印门主而去。
一身潜伏,诡迹地融入了夜色,便将夜衣发挥到了极致。
【二十】
“为什么?”印门主不可置信,注视着这个不知为何却又一直要追杀他的男子,然而脸上却也没有了刚才逃跑时的慌张
“怎么呢,你不甘心?”男子缓缓地扯下了蒙着脸的黑布,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可眼里不时散射出来的寒芒,把这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你,是你!”印门主大骇,就连苍老的脸上多年养成的沉着也遮不住他的惊骇。
男子很是满意的看着印门主一脸吃惊的摸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一直认为,我已经死了,可我没死,所以你就该死。”
印门主卧在地面,丝毫没有在意已经沾到衣裳上的污屑,好像突然惊醒地发现了什么一般,看着眼前男子,猛的一摇头,随后又大笑:“你功力定不如以前,否者你早就来我落魔宗了!”
“是,那又如何!”男子执剑临下,弯弓凌月,眼瞳浮现出如似蝼蚁的戏谑,只是深处很好的隐藏着一丝沉重。
“落魔宗的那道身影,是你吧!”印门主直盯着男子的手臂,好像要洞视一切:“那么我在图山的消息也是透露出来的吧!”
男子没有否认,微微一笑:“其实不然。”
印门主看见了男子脸上的不屑,思绪顿时万千,心里没由得一沉:“那也就是说,你所做的还不止这些?”
四周寂静,仿佛只剩下了杀气在空气中酝酿。男子没有答话,眼睛微微一眯,瞥见了印门主轻轻挑起的眉头,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看得清楚。
男子心下一紧,当即挽剑一挑,击在了印门主手臂的护腕上,也击落了突然袭来拳头,铮铮之声不绝于耳。看着被剑劲击倒在地的印门主,男子心里泛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毫不犹豫一剑刺去。
虽然剑印门主略暗的脸上极力遮掩着一丝欣喜,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影迹带着一股劲风,含着慑人的杀气从男子背后袭来,略可听见飒飒的破空声。
男子来不及抵御,只得侧身避之,瞬间一把重刃劈来,也因反应迅速,也从边折断了硬弓,可巨大的劲力透了过来,男子也不好受,吐了口鲜血,也未去看散落了一地的羽箭。
【二十一】
夜无月,不曾闻得半点风声,仿佛杀气早就把这一切都已湮灭了。
印门主缓缓地站起来,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冷眼的看着男子:“你死了也值得骄傲了,在一宗之力面前我都未尽我全力,现在你也见识了,那就完成本应该几年前就完成的事情。”
男子弃去断弓,任长发凌乱,披落衣肩,注视着面前的印门主,指尖触握着冰冷的剑柄,也暗暗警惕着一击而去的影。突然,印门主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瞬间以掌握拳逼向男子,而又有一股危险从男子的身后传来。
此时危险更甚于刚才,男子眉头一紧,忍住了没有去避开印门主的攻击,也没有去躲避身后的袭来的影,反而让身略前,将剑倾斜向印门主的胸膛劈去。印门主一愣,他没有想到男子会这么狠,以命换命,现在本就是他掌握着局面,当然不肯了,侧身便欲要避开劈来的剑。
男子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于是趁力顺势一挑,也未去管背后将至的影,印门主前力刚泻,也无法再转身避开了,霎时还略可听见剑入肉骨嗤嗤之声。
瞬息,影的重刃近身,男子欲尽力的侧身,使其避开要害,却无奈力尽。然而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至,却没有丝毫的惊兆,直透过影的颈间,随着血柱一起涌出,手一偏,重刃落下,只斜着滑过了了男子的皮肉,便随着影的身体一起落地。
男子一惊,只剑撑起身体,也未去管背后的伤口,缓缓向前,一剑起,挑断了印门主的颈脉,便再也未去看一眼这个往日不可一世的门主。
一个粉红女子握弓驰来,看见男子没事,脸上露出了如嫣的笑意。男子抬头,迎上了女子的目光,竟有些躲避。粉红女子看着这个男子,心里涌出无数的话,却又无法说出。
相望无言。
半晌,男子带着一脸的倦容,踉跄的离去。粉红女子看着男子的背影,回眸莞尔一笑,即使男子不愿再看她一眼。今夜一切,她也不会后悔。
【二十二】
不出三月,便有快马传遍。
天下诸派进入图山寻找秘藏,却发现并非青帝所留,只是一方诸侯之墓,不过里面收藏也甚是居多。更有消息传来,血门印门主图山抛尸荒野。
闻此信,天下皆为震动。各小门派各怀心思,此时机遇,若灭的血门,一跃便可成龙,。
不久,又有流言传出,此事从一开始就是圈套,被人设计。只是相信者寥寥无几,没几人会相信有人敢如此的算计天下诸派。
【二十三】
在一店内,有一男子和一老者饮酒。
“你可知道,我那时为何将箭击落?”老者没有在乎小店的浊酒,一口便将其饮下。
男子轻轻摇头,只是望着窗外街市繁华:“不用了,天护一脉自有原则,就不用我来操心了。”
老者仿佛没有听见男子的话,又饮下一杯酒,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的长辈有恩于我,所以我答应护他子孙一次。”
至深夜,两人再未说一句话。男子看着窗外烟花,寒意自悲凉,老者还是在独自地饮酒。最后,男子萧瑟离去,老人没有阻难,只是浑浊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满是怜惜:“其实你最大的破绽,就是太过于执着。”
【末】
那一年,苏州城外荼蘼花落,烟花依然,只是人未依旧。
寒山夜里,看着苏州城中的烟花升起,浅奏箫鸣,男子温柔的用手婆娑着墓碑上略有些裂痕的字纹:“妻苏月墓,夫洛寒立。”
“暮暮又朝朝,为你吹箫。”
“我带你,看一世的烟花。”
苏州城里,粉裳女子望着青纱幔半掩住的寒山,捻灭了手里的火芯,任烟花屑飞,释怀的笑,叹尘世的美,相伴落陨一生。
纵使她为他点燃一世的烟花,而他是陪她看一世烟花,她也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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