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向躺在木板上的两人,脸上当即露出一丝慌乱。但仅在一闪之间就被一种愤怒替代。他朝着地上头发散乱的女人狠狠踢上一脚,说,去了那世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一张臭嘴!妈的,老子起早贪黑帮你们干了这么久的活儿,竟然这样对我。尤其你个死三八,留你活在世上简直是祸害。
男人姓刘,单名一个成字。几年就从偏远的山区来这座小城找活干。他清楚地记得,他去蹲桥头时认识了一个小老乡,对方说要带自己去做工,他瞬间就信了。两人很快住进了一家旅店。第二天睡醒后,发现包裹和钱包都被人偷走了,而那个老乡却不知去向。他身无分文在这条街上流浪了好久。闻着鼻翼间吸入的阵阵香气,他停在一家包子铺门口再也不想走了。
“喂说你呢,不买赶紧走,别站在铺子前挡了我的生意。”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热气腾腾的笼屉后飘出来。
“老,老板,你这还招人吗?”鼻翼里不断有包子的香气灌入,他的眼睛紧盯着那些肚皮滚圆的包子吞咽着唾沫说。
“去去,不招人。”老板一边给顾客夹包子一边冲他喊。
“我不要工资,只要您收留给口吃的就行。他抄着手眼睛却盯在热腾腾的包子上旋不开。
“赶紧滚啊,没看到这会儿人正多吗?”男人终于失去耐心地冲他吼。
这时,店内走出一位四十多岁年纪的女人,披着一头像经烙铁烫过的卷发。
什么情况?她觍着脸问。男老板听了立即笑脸迎了上去。刘成眼力尖尖一想这便是女店主了,点头哈腰一副奴才样儿冲着她说,“老板娘行行好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女老板绷着脸打量了他几眼后,又像挑牲口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儿,这才挑起眉头说,“是你说不要工资,能有碗饭吃就行?”
“是是是。”刘成弓着腰小鸡琢米一样点着脑壳。
“那就留下吧!”那女人挑起下巴轻蔑地瞅了他一眼。
“先给他安排活儿干,留着他我有用。”女人朝男老板交代完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
男人得了旨意很快把刘成领进了后厨,指着池子里飘着菜汁儿油沫子的一大摞脏兮兮的碗碟说,先把碗去洗了,把灶台擦干净了。“好哩老板,好哩好哩!”刘成高兴的差一点儿要给男人跪下。他有工作了,他突然心里想笑自己运气太好。
男人看了看外面的天,一朵黑云将散落的星星赶跑后,用一大块黑布遮盖了头顶的天。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西北风嗖嗖地流窜街上很少有人走动,就连滚动的车子也极少见到。
刘成把两人一前一后弄到阴潮的地下室后,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个房间说是地下室,其实就是一个用来装红薯和土豆之类的土窖。在北方农村,这样的窖子在农户家随处可见。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在这座四季如春的小镇,竟然也能看到这种古老的东西。
他去后厨掀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零星的一点猪肉了,要做明天的包子馅看上去远远不够。他突然后悔,不该把从那对夫妻橱柜里搜刮的钱,昨日都寄回了老家。木桃包子铺已经两天没有开张了。再不开张,他怕周围的邻居问东问西。昨天白发的老太太追着他问的一幕显现眼前:老板娘哪去了,为啥不开张?问烦了,他差点想操起擀面杖敲上那人的头顶。
事后,他打了个冷战不停地检讨自己的过激反应。当他把最后的两粒抗镇定的药扔进嘴里,他的眼睛随着空气任意漂浮,最后落在了那扇隐蔽的小门上。
夜半,周围的居民都睡了,外面一团漆黑。就连思春的猫也停止了狂喊。一座店铺的后厨,一丝微弱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蹿了出来,贴在拐角的一堵墙壁上,像刷了一道瘦瘦窄窄橘黄色的油漆,在黑夜里格外跳眼。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阵砰砰乓乓用力敲打木板的声音。
木桃包子铺几个大字,还在晨雾的抚爱下沉睡着。六点过半,袅袅热气像远处还未散尽的雾霾,顺着一摞竹制的笼屉里,喝醉了一般盘旋而出。
“小刘师傅早啊!给我来五个包子,终于等来包铺生炉了,再不生炉我这个老头子就没饭吃了。”
“王大爷早啊!真不好意思让您老久等了。我师傅师娘要回老家住一点时间,这些日子有我做大厨给你们提供包子。”刘成一边麻利地把包子装袋,一边朝老头儿说着好话。他这人平时最不善言词,但跟着店主两口子干了一段日子,竟然也会笑着朝人说好话了。尽管那笑很假很假,但心里却实在是佩服自己的表现。
“木老板还真收了个好徒弟啊!都能替他扛起买卖了。”老头儿似乎很满意他的一套说辞,拎着包子一边嘟囔着一边走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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