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乐乐,妈妈来了,不怕,不怕!闪开,不要带走我的乐乐!
女人不住地低吼着,双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
“你是谁?哪来的疯婆娘!”迷迷糊糊中,我想喊,却又出不了声。
窗外,月光朦胧,树影婆娑,风刮着窗户上的塑料纸“哗啦哗啦”的响。
一阵阵剧痛袭来,不像是梦。我想挣脱女人的手,非常努力地挣脱,可越是努力,她越是掐得紧。
这是哪里?昨晚,明明没有喝酒,怎么会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床上?
忽然,女人松开了。“欸,又做梦了,掐疼你了吧,孩她爸。”女人翻了翻身,“啪嗒”一声后,床前的灯亮了,女人蓬着头,泪眼婆娑。
老式的十五瓦灯泡,发着昏黄的光。
“你是?哦,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你床上,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极度地惶恐不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看你,就摔了一跤,还没缓过来。睡吧,睡一觉就好了。”眼前的女人,像是营养不良,面色苍白。
“我,我.....”我满屋搜寻自己的衣服,可除了床前几件沾着灰的棉衣裤,哪有我的衣服。
“天冷,别冻着了,往我这靠靠。”女人脸上泛起红晕,白皙的手臂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
我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人见我这样,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我。
“不过,你这一下子真是摔得不轻,三楼到地下,还好是皮外伤,医生还算有良心,知道咱穷,按了两下,擦了点药就放你回家了,你知道吗,当时听说你没气了,可把我吓坏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女人挨着我,不停地说着我听不懂的故事。
三楼,摔了,没气!瞬间,我不寒而栗!摔跤,隐约中,我想起来,我是摔了一跤,积雪化开后路滑,那是在北方的哪个地方,挺繁华的一个城市。
“这里是?”我问。
“这里是常州,离我们老家二百多里,你在这打工五六年了,真的记不住了?”女人焦急地看着我的脸,“胳膊是不是还疼啊?”
胳膊,是疼。我卷起破旧的内衣,胳膊上一大片淤青。
“今年是哪一年?”
“九四年啊,现在是阴历十一月,马上要过年了。”
我,穿、越了,这么狗、血的事,竟然发生在我身上,难道是因为平时垃圾、人见多了,还是垃圾、文字看多了?
九四年,计.划.生.育极其严格的年代,看来,这个女人是为了超.生而躲在这里的,那个叫乐乐的女孩,肯定是被送人了。
我只知道自己来自二零二一年,除了一些零星的记忆残留,比如航天员上天,手机5G,其他的都记不起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别想了,好好睡吧,睡醒了,就都记得了。”
女人紧紧地依偎着我,浅浅的呼吸与悠悠的体香包围着我,熟悉而又陌生。
男人原先在工地上砌墙,因为这一摔,虽然人无大碍,但老板心有余悸,便安排“我”看仓库。老板很爽气,工资不少一分,就当是补偿。
“阿春,你们家小九这么一摔,不光活轻松了,人也变了,变得和气了不说,不抽烟不喝酒,还特爱干净。”工地上的人见到女人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些。
女人在食堂里忙活。“这么好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等会凉了吃了不好。”女人嘴上这么说,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都是欣喜。
“小九,是不是嫂子给你上课,让你改过自新了,现在居然连一角的关牌都不打了。”我捧着饭碗,“嘿嘿”两声,就当默认了。
“还不好意思了,那天不是看女人大腿,吹口哨,怎么会摔下去?”
“去,去,去!哪都有你胡说八道,吃你的饭吧!”女人一手叉腰,一手作势要打。
吃过晚饭,女人提着两大瓶热水,走在前面,我跟着她。江南的雪不大,薄薄的一层,我们谁也不说话,耳边除了风声就是“咔嚓咔嚓”声。
到了出租屋,女人打开门,十五瓦的灯泡,依旧散着昏黄的光。“你就将就着擦擦吧,等闲了,去镇上的浴室好好洗洗,你啊,以前叫你洗个脚都要费心劳碌地说上半天,现在好了,天天吵着要洗澡,又不曾掉茅坑里。”女人嘟囔着,倒好水,热气一下子散发开来,不大的房间似乎温暖了不少。
在氤氲的水雾中,女人坐在床边,斜着脸看我,匀称的瓜子脸写满幸福。
“春,你说,上辈子,我们应该是夫妻,不然咋就这么面熟呢。”冥冥中,我忽然觉得,这张脸,真的太熟悉了。
“又说傻话了,难不成现在不是你的?”女人“咯咯”地笑。
“你说,我们是因为生儿子才来这里的,我怎么觉得国.家政.策规定,每家都能生三.个呢,听说生得.多,国家有奖励!”
“三个,又说梦话了,生两个都要冒着被抄.家的风险。要是能生三个,乐乐就不要送人了。”女人的眼泪急,两眼一红,泪水直流。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递给她毛巾,“我没骗你,真的,我真的在哪来见过这消息,据说,国家发了文,大力提倡生育,现在计.划生.育部门都取消了。”
“哪有这好事,昨天我爸还寄信说,家里抓.得可紧了,计.生办的人就跟还、乡.团一样,到.处抓人。”
“睡吧,别瞎想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摔坏了脑袋。哦,那啥,你要的书,明天我去镇上买菜,顺便去新华书店看看。”一会工夫,女人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刻意保持着与女人的距离,可她的手臂依然紧紧地箍着我。
墨韵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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