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去上学。
四五点正是好睡的时候，就被母亲摇醒了。那个年纪总是很困，仿佛永远都睡不醒，从最香的梦里回到最残酷的现实里，那种不愿面对的心境，到现在还能刻骨铭心。
对于我的人生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训练，那个时候就知道人生是苦的，很多时候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白，人终究还是要克服自己的惰性，在凌晨的鸡叫声中，走进人生厚重的雾气。不要害怕它会淹没你，只要你上路了，只要你在向前走，一切就有希望。
有时候父亲会背上我的背篓，陪我走一段，早上的露水很重，他不说话，拿着棍子摇动路边的野草，在前边给我清道。
露水从一粒粒野草上慌乱地滑落。我们的早起，也搅了它们的梦。
走完一段最昏暗的小路之后，父亲停下来，把棍子递给我，把背篓放到我的肩上，然后转身，回到了浓雾里。
我那个时候只有悲伤，只有对父母的怨恨，现在想想，总觉得这一切都有深意，都有禅意。父亲似乎在默默地告诉我一个道理，有些路，是必须得你自己走下去的。
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突然迎面撞过来的一道金光，惊醒了我。而后是第二道，第三道，他们照在我年轻的眉眼，我眯缝着眼睛，内心瞬间被万道金光击中，一个早上的煎熬，到了这里才有了意义。
是的，困难本身并没有意义。是光芒照进来的时候，苦难才会被镀上金身。你以为你要感谢苦难，殊不知，最该感谢的，依旧还是那个被催促着煎熬着的自己。
于是对父母的怨恨，变为感激。回过头来，我看到那条刚刚走过的路，以及那个你不想离开却又不得不的家，都还在浓雾里。
这是30年后的突然转身。雾已经消散，而那些曾经的沮丧、困顿，他们也随之消散。只不过偶尔的瞬间，会突然想起那个早晨被叫起来时，内心巨大的情绪。等我走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会把这辈子的人，这辈子经历的事都忘掉，唯独那个灵魂的疼痛和被万道金光击中的豁然开朗，已然刻在灵魂上，下辈子依旧会为此悸动。
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是谁比我起得更早，把我早早地叫起来。又是谁在毫不犹豫掉头之后，突然又返回来接过我的背篓，依旧沉默地，再送上我一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