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美好的记忆靠心来保存,我不准备拍照。”

飞机打算降落目的地廷布前,在高空盘旋,能够看到云层缭绕的喜马拉雅山脉。邻座的陌生男人建议远音准备相机以便拍下那壮丽景色。但是远音拒绝了。不同于大多数人执着于用相机记录见闻,甚或用自拍展示自己经历的习惯,她是偏爱用眼睛观察、用心感受世间万物的特立独行的女子。
已经不记得自拍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人们曾为自拍、拍摄大打旗号——自拍,记录自己的生活状态。街道边、公园里、超市里、餐厅中,花丛、大树、食物、服装、书店、咖啡、景点等等,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面对的是什么景象,拍照成为一些人生活里必要但意义不明的日常流程。

有时觉得这种对自我的关注可以理解,深入想,又感到荒谬。千篇一律的图片,对形象的过度修饰,对现实场景的过度美化,自我被隐藏,情绪被同化,真实感荡然无存,泛滥的焦虑扑面而来。可以说,做“自我关注”的表面功夫,依旧是很多普通人的通病。
遇见兀自绽放的花朵,或明艳,或清丽,可以驻足观看很久。看蝴蝶、蜜蜂偶尔的撩拨,看清风温柔的抚摸,看雨滴轻轻的拍打,那是世间万物因为一朵花的苏醒而心存感激与雀跃。观赏需要时间,但城市繁华洪流里的人们太匆忙,没有清风的自由,没有雨水的心情,没有蜂蝶的知足。

遥想千百年前的人们,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曲水流觞,山顶作画,无不风雅闲趣。没有手机、相机,没有咔嚓一下,人们对美的事物的记录只能依靠身与心的感受,只有当下付出饱满的时间,才能获得饱满的美。描摹作画的人是在漫长的观赏之中,将所画之人物印刻心间,那记忆里除了轮廓,还有灵魂,因而画作生动有情;吟咏诗词的人亦是如此,所以诗篇意趣无穷。
现代人的日常生活里,观赏是短暂的,思考是短暂的,记忆是短暂的,对美的感受是短暂的。有幸遇见美好的事物,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打开相机,把美景、好物当作自拍的背景板,真正的主角神不知鬼不觉转换成自己。而万物与人本可以产生的有趣的联系在镜头打开与关闭的短暂过程中便没有机会登场亮相。在那一刻,一个人有趣的灵魂也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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