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赵阳抓紧跑去和“大福哥”约好的公园。昨天他打听过了,“民国公园”实际上叫小路口公园,因为这个公园里的建筑是按照民国风格修建的,所以比较适合拍年代戏,慢慢地也就被叫成“民国公园”。到了门口以后等了一会儿,“大福哥”果然就来了,看见赵阳后很高兴:“行,兄弟,等会儿有活儿了我叫你。”
然后等了好一阵子,终于有剧组的人过来挑人。“大福哥”过去,抢了几个拉黄包车的角色,便叫上赵阳。后边十几天里,赵阳一直跟着“大福哥”混角色,一边熟悉剧组的各种事情,渐渐也摸清了群众演员里的事情。比如电视剧里面的各种群演,原来也是分等级的,那些穿着戏装转来转去连脸都不一定在镜头里出现的,只是比较低等的群演——就是赵阳目前经常扮演的角色。这种角色因为不需要什么演技,所以剧组经常会在拍摄地随便找一些,报酬大约也就是六、七十元一天。如果愿意演一些比较危险的戏份,比如在战争戏里面跑爆炸点,或者作挨打的编外武行,就可以多拿几十块钱。同样的,如果愿意扮演死尸,或者淋雨,或者抬轿子等等,也可以多拿几十块钱。稍高一等的群演,称为“群特演员”,就可以在镜头前说几句台词,露露脸,收入也会高一点,但就比较要求演技了。至于一部戏里比较重要的配角乃至主角,基本不可能在拍摄地找,一般是由制作公司发布通告,直接找专业演员来演了。
知道这些事情后赵阳有些茫然。他现在,最多只能跟着“大福哥”——现在知道他叫张大福——演一些不入流的角色,有时拍戏比较顺利的话,一天最多赶几场戏,无非多挣几十块钱罢了。有不少角色,实在太小,他都不愿意动用戒指的功能,毕竟也只有100个小时的使用时间,要留着用到刀刃上。新到了一个地方,举目无亲,那个负责实验的外星人一直也没有出现,联系不到,该怎么才能争取演到比较重要的角色,进而当上影帝?
虽然发愁,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天早晨,在“民国公园”里,赵阳和张大福正聊着天,一边等活儿。最近拍民国戏的多了一些,不少群演都来这儿碰运气。路对面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赵阳瞧见有个女孩子留着披肩发,大大的眼睛,和她身边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儿正在说笑。天气还不热,然而这女孩子已经开始穿起短袖衫和热裤,露出一双大长腿,很惹眼,加上这女孩子确实长得漂亮,赵阳难免多看了几眼。不料就被那女孩子发现了,怒视过来,用一口类似东北口音的腔调对赵阳说道:“你瞅啥呀!”
赵阳乍一听到以前在电视剧中出现的东北口音,忽然感到有些亲切,然后想起以前看过的有关东北人的段子,不禁脱口而出:“瞅你咋地!”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想起来这其实是在挑衅别人。那女孩子的脸果然涨红了,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旁边的几个男群演却大笑起来,张大福笑得尤其大声。赵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看样子想过来找赵阳麻烦,被她身边那个短发女孩拉住,劝了一阵,然后又瞪了赵阳一眼。
过了一阵子,《木曦传》剧组过来挑人,张大福冲上去,抢了一阵,然后回来让赵阳穿上一身长衫,还带了一个黑边眼镜框,让他演个带着夫人走过镜头的教书先生。赵阳换好服装站好位后,场务安排穿着旗袍的女群演过来扮演他夫人,可巧,就是刚才那个长发大眼睛、一口东北腔的女孩子。
赵阳和那女孩子都愣了一下。赵阳干咳一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女孩子却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按照场务的安排,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等场务一喊“开始”,那女孩子就挽着赵阳的胳膊往前走,但是另一只手却偷偷掐上他的胳膊,狠拧了一下!赵阳猝不及防,眼一挤,嘴一咧,差点叫出声来。
一边的场务大怒,猛地一指赵阳:“干什么呢!不愿意演滚蛋!”
赵阳赶紧哈腰点头,一边道歉一边保证不会再犯,心里明白被那女孩子整了。接着又演了几次,只要场务喊“开始”,女孩子就掐他。赵阳有苦难言。趁休息的时候,他拉开袖子,看着手臂上都是掐痕,有的地方甚至都青了,心疼地咧嘴“哈”了一声。
一边的女孩子“噗嗤”笑了:“叫你逞能!疼不?”
“大姐,我错了!”赵阳叫苦道。
“那行吧。”女孩子笑道,白了他一眼,后边果然不再掐他了。
赵阳没来由地对这女孩子有了些好感,觉得这女孩儿真是恩怨分明、敢爱敢恨。中午休息的时候,之前的短发女孩儿过来找赵阳的“夫人”,看见赵阳愣了一下。
“没事。”“夫人”笑道,“这人还挺老实的。”
赵阳和她们聊了起来,报过姓名后,知道长发的女孩子叫方霞,短发女孩叫刘秀芳。她们是住一间出租屋的同伴,但并不是老乡。赵阳注意到刘秀芳的口音明显与方霞不同。
下午开场后,刘秀芳因为位置是在街道另一头,所以离开,剩下赵阳和方霞,一边聊天一边等戏,然后知道方霞已经过来好几个月了,也和他一样一直在演群演。
“啥时候能熬出头啊?”方霞抱怨道。
赵阳笑了笑:“耐心点吧。”
傍晚散场的时候,张大福过来找赵阳,说剧组对今天所有人表现都挺满意,觉得气氛也好,如果愿意继续,以后还能过来,剧组给安排其他角色接着演。赵阳觉得无可无不可,点头答应,方霞和刘秀芳听到后却是很高兴。
“哈哈,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升级做群特啦?”方霞笑着对刘秀芳说道。
赵阳听后无语。
随后的几天里,赵阳慢慢和她们两个混熟了。趁着午间休息时,赵阳拿出攒够的几百块钱,抓紧去买了个二手手机,然后把张大福、方霞、刘秀芳的号码都输进去。他来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了,总算勉强认识了几个朋友。
这天早晨,赵阳早早地到了片场,然后听场务说女主角今天要过来拍摄。虽然也演了好几天了,但对于《木曦传》的剧情,赵阳其实并不很了解,只知道是在描绘一位民国女性悲情又自强自立的一生。他换好衣服后,便蹲在路旁草地上等戏,然后转头,看见不远处草地上,有个年轻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那女子大约二十多岁,身型清瘦,一头披肩长发映着早晨的阳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本。她的眼睛并不大,细小地眯成两条细线,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共同生在一副瓜子脸上,看上去格外的秀美。赵阳乍看到她的时候,便觉得怦然心动,觉得这女子看书时有一种清秀的气质,并不张扬热烈,但是注意到她以后,便再难将眼睛挪开。一会儿方霞也到了,见到草地上那女子,便咋咋呼呼地惊叫起来,然后对赵阳说,那就是演女主角的演员,明星于琳。
“赶紧的,去要个签名啊!”方霞不由分说地拽着赵阳走了过去,也不管他们两个其实都没带纸笔。隔着有好几步远的时候,方霞便叫到:“于琳姐!于琳姐!我是你的忠实影迷啊!”
于琳听到后抬头看了过来,看到他们两个时候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好。”声音轻轻地,很婉转,那一刻赵阳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然后方霞就激动地向于琳要签名,才发现自己没带纸笔,随后便要合照。于琳答应后,方霞把手机递给赵阳让他拍照:“拍好看一点!”
赵阳拍过照后,有心也想和于琳合影,然而嘴巴却在此时笨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咚咚直跳。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说的时候,那边导演却把于琳叫走了,要说戏。赵阳怅然若失,眼见于琳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上午拍戏时,赵阳便有些心不在焉,一有功夫就朝摄像机旁边看,寻找着于琳的身影。于琳已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旗袍,梳着发髻,在说着什么,赵阳其实听不到,但却总感觉自己听到了她那轻柔优雅的声音。
“中午休息的时候,一定要过去拍个合影。”赵阳下定了决心。
然而到中午的时候,却有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的男子,找到了于琳,和她一起说笑着。赵阳听方霞说,那应该就是网上流传的于琳的男朋友,也是她未婚夫。
“你不知道吧,于琳的男朋友也是千万富翁啊,俩人就快结婚啦!你看人家,长得好,家境好,嫁的也好!唉,我咋就没这个命……”方霞不停嘴地说着,没注意到赵阳的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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