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二字,按字序,"油"在前,"菜"在后;按收成,油又似是"末",农民种它最终是为榨油吃的。
如今,似乎油菜之"花″又成了首先。三月,黄灿烂的一片连着一片,叫阵似的,一波一波的飘着清香,惹蜂蝶,也惹人群。
谁先谁后都弄不明白,这回又去惹事,本末倒置地说:油菜的"菜",还能当菜吃。
敢说油菜能当菜去吃,是需要勇气的。一不小心,被当成作贱农作物的嫌疑人,就在劫难逃了。
但是,油菜的青枝绿叶当菜,确实是好吃。
春暖花开的季节,无从去面朝大海,却可以回妻的娘家挖野菜。这个妻多年的保留节目,若花花菜、白蒿、小野蒜苗、面条菜、蒲公英等什么的,都列在她的节目单上。
她们挖野菜了,我却瞄上了大舅哥的麦田,严格来说是麦田里散在的油菜花。
问,你这是又套种的油菜么?
哪里,去年的油菜地,落下的菜籽,自己出来了。薅去吧,不要了。
其实,哥也知道我这是明知故问。去年此地,未经请示贸然薅了几把,虽是拣田边地头处进行的,哥见了也未加指责,却我的妻他的妹,以某种表情的方式赠以颜色。
虽然这会还心存着余悸,奈何,抵不过心里痒痒。
今天却大不同。那就不客气了,路边的野花,随便采。
还好,一些新出的旁枝翠叶嫩而不柴。只是得小心,别踩了人家的麦苗,免得又发生割发代首的事件。
如此,一番劳作弄回一大塑料袋的嫩油菜,就开始预想着如何如何美餐一顿的情形了。
照例是先择菜,去掉已开的花骨朵,掐去感觉有点柴了的杆茎,拿去过老的叶儿。如此,就可以进行淘洗、沥水的步骤,然后拿案板上切成小半寸的段段,放入开水锅里"灶"(焯)上一两分钟,笊篱捞出来,又过了凉水,用手"yua"一下,把水篦出来,入盘。
这里,不得不停下来插个句子:有几个生僻字需得学习:灶(焯)是哪个灶?当然是方言士话,也有直接叫"焯"的;yua是哪个yua?即用手捞一把焯出来又过了凉水的菜,抓于手里在攥成拳头的过程中把水挤出来的动作。真够费劲的了,沥水,笊篱?也是临时请教出来的。
做完这几个动作,再撒上些葱花、红尖椒沫,接下来就进入中国式的"小许"环节了:少许的盐、少许花椒面、少许辣椒面、少许生抽,对了还有少许白绵糖……最后,浇上一两勺热油一一滋啦,炝一下,筷子搅拌匀称了。如此,一盘可口的凉拌菜就大功告成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如果够雅兴,再有一小碟花生米,小酒一杯,当然是快意人生了。还一边琢磨这凉拌油菜的妙处:妙就妙在它没有白蒿的药药味,也没有花花菜的草芥味,更没有鱼腥草的鱼腥味。色泽也好,被焯过的茎节翡翠似的晶莹剔透,不像灰条,焯出来就灰暗不泽了。
总而言之,吃起来不苦不甘、不柴不黏,甚至吃出几分孔子的"中庸″之道都是有可能的:不偏不倚的大众菜嘛。
农田里种油菜,本是榨油卖钱或者自食,却被城里人品咂出"战地黄花分外香"的诗味。今又有人多事,兔眼一般瞄作美味的盘中野菜了。
据说,它的"蛮茄"根根熬出的小米汤,也很好喝。不用说过不了几日,还能尝到油菜花的蜂蜜呢。
原本油菜,却被节外生枝出一大堆,凭什么?
就不得不小心翼翼了,把油菜之"菜"当末节处置之,还要弱弱地告诫一句:君子爱菜,取之有道。否则,我罪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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