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西

作者: 水宝 | 来源:发表于2016-08-30 09:57 被阅读0次

    【一】

    我叫高梦西。

    我有个大我十岁的姐姐,她叫高梦北。 我们的名字来源于一对姊妹桥,梦北桥和梦西桥。那也是我们的父母邂逅的地方,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于是就给我们姐妹起了这样的名字。

    当然这些都是我姐姐告诉我的,在我三岁那年父母双亡,我那时候小什么都不记得,等我开始有记忆这种东西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家庭。

    新家庭也姓高,姐姐说女主人以前是我们家的保姆,因为我母亲代她好,所以我们出事了他们便伸出援手,收了我们做女儿。 随后我们姐妹的生活便如同落入了地狱。

    姐姐十三岁时就是个公认的美人胚子,再加上我的母亲本身就是个舞蹈演员,所以美貌和气质一看就和当地的人不一样。

    “女孩子长成这样肯定是有好处的,说不定以后吊个金龟婿我们就有钱了,再说了,我们总不能白白养她到大吧?”姐姐重复着保姆对邻居说过的话,她的眼中有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唯有一点我是看懂的。是恨,对这个家庭的恨。我也恨他们,恨他们对姐姐的无情恨他们对我的虐待。

    他们平时虽然会用言语来侮辱姐姐,但他们从来不会虐待她,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看到了姐姐身上的价值,所以他们便把所有的恶意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印象最深的一次,男主人因为工地上受了气回到家就是对我拳打脚踢,嘴里还不时说着难听的话。那顿毒打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姐姐放学,她哭着抱着我,求他们别打了。

    此时相依为命的我们在他们眼里仿佛就是个笑话,女主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她用针扎我,姐姐为了保护我活活被扎出了血。他们一见这样就更气愤了,一把拉开姐姐,“你别不识好歹,我养你是让你出去卖的,不是让你在这当知心姐姐的!” 随后继续对我施加暴力。

    姐姐从头到尾都在哭,我没有,一滴眼泪都没流。

    我只是心疼姐姐,她是从天堂过来的,而我不同,我生来就是地狱,所以姐姐心里的痛我虽然不能全部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吧,我在努力或者,就是再痛我也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

    日子虽然难熬却也有值得期待的时候。姐姐每次放学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都会教我读书写字,只要是她教的我都有认真学。姐姐还夸我聪明,一点都不比学校里的学生差。我却笑说是姐姐教的好。

    姐姐十八岁考上名牌大学,这时候他们开始慌了,他们原本是可以借家里没钱这个理由来阻断姐姐上大学的梦的,可是没想到姐姐成绩好,所以不止学校就连当地政府都给了她不少的资金奖励。姐姐小心翼翼地把钱交给了学校,她知道家里有两头狼,她怕一觉醒来钱会不见。

    我羡慕姐姐,羡慕她成年了还可以飞得更远,我哭着求她带我走,姐姐抚摸着我说,“梦西,为了我们死去的父母,再忍一下好么?姐姐答应你,等姐姐有能力了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姐姐好么?”

    姐姐说什么我都相信。

    她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很小,周围八九岁的小朋友早就开始上学了,我羡慕他们。姐姐在的时候还有人教我,姐姐走了我就成了一个人,但是抱着她会回来接我的信念我每天都是怀抱希望的。 比如,他们毒打我的时候,他们羞辱我的时候,他们夜以继日折磨我的时候。

    从三岁到八岁,我仿佛早就忘记了哭这种东西。每一刻我都在隐忍。 姐姐大一整个一年时间都没回来过,我知道她每天都很忙,既要忙着学习又要忙着赚钱。她不敢趁有人在家的时候打电话,逐渐的我们慢慢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家里没人了姐姐就会找机会打电话回来。

    有的时候几分钟,有的时候会多到半个多小时。她经常问我在家里有没有受苦,我每次都会笑着说没有,也是每次我都知道她根本就不信。 我们都在用语言来安慰对方,又都知道,语言都是无力的。

    就在我以为生活就是在无尽的痛苦与等待中度过时,生活就这样在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一个午后,我照常光着脚在院子里清洗脏衣物。突然一辆汽车停在院子外面,我很好奇地看过去。不一会我看到姐姐从汽车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确切的说应该是拄着拐杖行动不方便的男人。

    姐姐扶着他慢慢走到我面前。 余光洒在她身上的那个画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梦西过来。”姐姐招呼我过去。我的双脚还在洗衣盆里,从脚丫渗出来的黑乎乎的水就这样阻断了我的思路,叫我思考不得。

    “哟,回来了?”保姆的大嗓门突然冒出来,装着廉价白菜的破旧菜篮子就这样被她扔在了地上。

    不一会院子周围挤满了巷子里的人,他们有的在讨论汽车,有的在讨论姐姐带回来的这个男人,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着这一家即将飞黄腾达的话语。

    我一直站着不动,姐姐看着叹了口气,随后扶着那个男人进了屋,保姆像个哈巴狗似的紧紧跟着他们。

    门口的人一直未散。 我的脚被泡得像个笑话。但最终,我还是老老实实穿上鞋然后坐在石凳上。

    过了半个小时吧他们出来了,保姆一脸灿烂。姐姐扶着男人走到我跟前,“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小妹,快九岁了。”

    “叔叔好。”我扯出笑容来。 “什么叔叔,你应该叫姐夫。”保姆在一旁纠正我。我看着姐姐,她细微地点点头。于是我重新扯出笑容来,“姐夫好。”

    男人摸了摸我的头,“常听梦北提起你,果然还是个小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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