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斌接到大舅哥钱贵的电话,先是客气了一番,放下电话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从储物间拿出一箱啤酒,骑上电车就出门了。喝酒不能开车,虽然自己也喝不多。这么近的距离,骑电车最方便。即使这么多年过来,秦斌在这里依然没有熟人,只和大舅哥亲密,其它的关系,全靠着钱桂兰去维系。
在这个村子里,钱贵和钱桂兰两兄妹与其他人明显不一样:他们都上班,收入平稳,不见得比别人多,但是比别人及时。他们一家和周围的人有隔阂,只除了钱桂川姐弟五个。后来钱桂川上学上班,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混混沌沌的时候就开始了,人们后来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
侄子一家回来过暑假,眼看快开学了,两口子带着孩子们这里玩那里玩、这里拜访那里拜访的。侄子侄媳都在高校任职,事业做得好,“事业编制转企业合同工”的政策,目前影响不到他们。他们和紫衣在一个城市,紫衣家在老城区,他们在大学城,没有交集。紫衣和舅家表哥性格相近,职业之外无甚话说,从小不甚亲密,倒不如和钱桂川家的孩子们合得来,紫衣静,他们动,动静结合,相反相成。
他们出门了,家里就剩下四个大人,这也好,四个人说话方便,不用顾忌孩子们。闲谈么,什么都说,相当于什么也没说,说不说,事实都在那里放着,一点儿也不会改变。不影响愉快地进餐、不影响亲密情绪的释放就成。短暂的相聚后,还是各过各的日子,各走各的轨道,谁也替代不了谁。
钱贵和秦斌在峰通都放了钱,放的不多。两人在外边经历得多,懂得天上不会掉馅饼,懂得规避风险,懂得“别人疯狂的时候我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疯狂”,当钱桂芝和两家商量劝他们往里存钱,他们只拿了很少的一部分,不白老姊妹的面子。当时钱贵还婉转地解劝钱桂芝,要她留个心眼,别介把钱都放进去,不知道桂芝有没有听,看当时看她的脸色不甚自然,估计是听心里去了,听心里去估计也已无济于事,她不相信公司,估计不会跟着做,既然跟着做了,肯定有她跟着做的理由,估计往里放了不少。
四人说起听到的各种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已经过去好久了。都说自己明知道是坑还去跳,一点儿也不值得可怜。这件事对这两个家庭只是蜻蜓点水,他们说过拉过也就算了。
说起两边的孩子,主要说起紫衣,知道已经领证了,钱贵非常高兴,不觉多喝了一杯。
五六十岁的人,虽然喝酒,也算有节制。晚饭很快吃完,嫂子焖了茶,秦斌不喝,要了白开水。又说起三高锻炼的事,秦斌看钱贵清瘦了不少,问他有什么秘诀?钱贵笑着说,“有啥秘诀!少吃多动就是了。我一般晚饭少吃或者不吃。现在的食物太精细,不知不觉就吃多了。”秦斌起身往钱贵的书房看了看。钱贵的书房设在儿子住的大房子里,他们在家的时间有限,不在家的时候,就是老两口的天地。这次俩孙子回来,在书房里待的时间比在客厅都长,让钱贵格外欢喜,打算着加大投资,好好打造书房,“书香门第和普通家庭的区别,书房肯定是一个。”钱贵志得意满地说。
看着大舅哥的书房,秦斌羡慕地直流口水,说回去后,也要收拾出一间房子来当书房,在外奔波了半辈子,现在停下来,该有点儿精神追求了。
虽然钱贵和钱桂兰在一个村子里,房子是同时规划的,但钱贵搬到楼上,比钱桂兰早了整整十年。现在,钱贵搬楼上五六年了,钱桂兰还住在自己盖的房子里。听说也快了,楼房已经盖好,有人说区里没钱建筑商不给钥匙的,也有人说地下室漏水建筑商没给修好的,不一而足,具体因为什么,大概只有少数人知道,没有什么明确的真相,大概风传的这些原因都有可能。
钱桂兰他们住楼还早呢,他们那一大片房子,开发商还没有过来拆;真正拆了后,村里才会向区里提交相关资料,然后层层审批,直到手续办完后,才统一发给村民一个交钥匙的单子,听通知集体分房子。
峰通出事之后,这边的建设似乎停滞不前了,好久没人来过问开发的事。又下去一两年,开发才缓慢启动,让村民出去租房子住,把那一大片房子推到,建医院或者建工厂。从村民搬离房子开始算,到新房子交钥匙,区里每月补助村民七百块租房钱。这时候紫衣已经搬到山上别墅去,这个十九楼的房子闲着,他俩没再租房子,而是搬过去,离着闺女近,还能帮着亲家照顾孩子。直到老家分了房子,紫衣的孩子也离地了,他俩才搬回来。这是后话,不提。
从岳城回来的紫衣,回想这次去岳城的意义,竟然没有多少。她本意是想去岳城静一静心,毕竟从了断寒陌尘到结缘安公子,这中间节奏太快了,就像被老天写好了剧本,她只是其中的一名演员。意外地在那里遇到了小夭,更明白了缘分天注定,差一分一毫都不会修成正果。将来,寒陌尘与她,连想一想的必要都没有了,因为想也没用啊。
出去这一趟的真正意义,其实不在于她自己,而在于安公子家里做出的调整。因为紫衣不在外供职,起先家里是打着谱让她“加盟”咖啡屋的,替换一下岳平峰马芹夫妇,还是安公子明了其中的利害,建议父亲母亲早晨不要营业,营业时间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一来可以减轻他们的压力,二来不牵扯紫衣的精力,她写小说很辛苦,已经坚持了好多年,不能因为嫁了人就放弃,如果放弃实在太可惜。如果将来大环境好转,生意忙碌起来,他们可以从大学里招钟点工,既能缓解他们的压力,还能给学生们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
人们习惯于看有形的东西和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比如学历、职位、金钱、地位等等,对不甚直观不甚明白的事情往往持否定态度,比如自己创业的人,以为他们不正常没出息,直到有一天发现,人家的价值远比自己远比一般人高,才闭了嘴。安公子在大城市待过,见过好多自己创业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所以理解紫衣也支持紫衣。一句话,你看不见的不知道的未必就是不存在的。
要不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好管理呢?他们的眼界思维远远高过他们的父辈,看问题也通透,他们独立不容易被蛊惑,相反,他们看到自己的长辈太理想化太容易冲动太相信诗和远方,往往表示非常不理解。
安公子的现状并不平稳,在大城市格子间做惯业务的人,一下子到了最基层的小工厂做经营,这个跨度实在太大。主要问题是订单不足,干三天恨不能停三个月的,即使有订单干得也不带劲,因为干完这一单,下一单还不知道在那里呢。
安公子脑筋活络,在好几个购物平台上开了网店,还利用短视频平台给自己的厂子和产品打广告,提高了它们的知名度,先别说东西有没有卖出去,最起码好多人知道了在某地有一个造某物的小工厂。还在工厂门口开了快递点,既能方便自己发送货物,又能方便村民购物,还能让来来往往取货的村民给自己的小厂带过点儿人气来。
这样,虽然还是那间简陋的空空的办公室,坐在那里的安公子已经不再是百无聊赖的安公子,而是一个充满热情的热血青年,一个创业者,凭着自己的智慧、使出浑身解数为小厂开辟一条生存的道路。
做总比不做强。安公子这些举措慢慢有了效果,吸引来不少订单,单子不大,数量却不少,几个月下来,总数居然赶上了出口订单的数量。开机时间长了,工人工资增多了,小厂的利润翻了一番。舅舅脸上乐开了花,当着马芹没少夸自己的外甥能干,连连赞叹没有白读的书。
像他们这种小厂,不可能设立专门的销售部门,只能让安公子兼职,安公子渐渐忙得不可开交,给舅舅马经理提议,请他留意合适的人选,提前培养着,将来能够独当一面。现在厂里全是五六老十的临时工,干活可以,其它的就帮不上了。
这正合马经理的心意。马经理老婆娘家有个表妹,嫁得很好,老公做生意,有钱,他们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大的二婚嫁了一个公司的大领导,二的大学毕业两年了,没有出去找工作。表妹表妹夫的心思,是不想让这个女儿嫁远了,留在身边将来自己用着方便。大闺女现在围着老公孩子转,三十七八又怀了孩子,不知道老天爷这次给她个啥。大女婿前窝留了个男孩,都已经上班了。
马经理老婆从小和这个表妹交好,结婚后两家一直有来往,那俩孩子是他们眼看着长大的。这个小厂没开起来时,资金缺口大,表妹家往里投了不少钱。现在厂子有了起色,马经理为了平衡股东关系,想着把表妹家的二女儿安进来,多少做点事,接触一些人,正正常常的,将来能够找个好人家。
女孩子嘛,细心,管理来往钱物都行,这样就能够把安公子解放出来,专心经营管理和销售,把业绩做大做强。再说闺女在厂里,将来用钱的时候给她爸爸开口,他爸能不同意吗?厂里有收益会给股东分红,女儿在这里他也放心啊。
所以,安公子刚给马经理开了口,马经理就打电话给自家老婆子,让她给表妹打电话,问问闺女愿意不愿意来厂里做事。
2024 年 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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