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清晨

新的一天清晨，盛夏的太阳像到季开放的牡丹一样挂起来。无有用睁开眼睛，意识清醒的那个瞬间，阳光刺着他，尤其是聚焦在头面部，他不得不立刻闭上眼睛，并用一只胳膊横压到双眼之上。眼睛明显舒服很多，但光芒还是贯满了整颗脑袋。脑海里一个声音在说，清晨到了该起床了，另一个声音却把他往睡梦里拽。再睡是不行了，赖一会还是可以的。

睡眠的力量渐涨，无有用即将推开太阳时，隐约觉得有只手在拽他衣服，很轻微。他伸手去扒拉，抓到了，很小很柔。阳光再次入眼，一岁多的小女儿趴在床头边，小小的脸、坏坏的笑光芒散发，风一样扫过他头脸部，他顿时清醒过来。“爸爸”，她的小手继续在他手底下拽他。他只得坐起身，把她抱到面前，甫一落定，她又拽他的手腕。“好好好，我起来。”他把贯进脑袋的阳光都一并笑了出来，抱着她下了地。她指着地上的气球吐出一个球字，他会心地一脚踢在球上。球划了道弧线飞出了房间，她这才牡丹花绽放一般完全笑开去，还鼓起了掌。

客厅里乱糟糟的，他媳妇正在收拾。他抱着小丫头走了一圈，冷静地盘算着已经开始的新的一天。五分钟后他放下小丫头，捡起地上的球塘塞住她，那怕就一小会。他去洗了漱，出来时，她已经缠上她妈妈。对于这头小怪兽，他们已经没了脾气。墙上的插座不是用透明胶封着就是用沙发堵着。如果以次数来计算电脑、空调等家里所有电器开关的使用寿命，它们离寿终正寝恐怕都不远了。她专挑人想不到的下手，衣柜门平整的毛边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变得吭吭哇哇。还得随时防止她往嘴里塞东西，纸，笔，玩具小车，衣服，袜子，鞋，自个儿拉的臭臭，几乎没有她没尝过的。她扣门缝里的黑乎乎的泥灰，被她妈制止骂哭带她洗了手，一放手她又去扣，仿佛专门跟大人作对似的。

今天起得有点晚，无有用抱过小怪兽，打算再研究一会就出门，顺便给她妈腾出点时间来做点必要的事。冉月圆圆的脸盘上荡着惺忪的笑意，站在原地看着父女俩。“你去忙吧”，吴有用轻声示意道。“几点钟起来的？”想想又补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五点多她就醒了，在我边上各种做。”她边说边笑出声来，头上的齐耳短发像风吹过的草场。吴有用觉得她像一匹把草场顶在头顶直立着的小马驹，她比婚前结实多了，他想。她笑罢一阵风似地飘去了厨房。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和洗切的声响一起飘荡在清晨的还有不太压韵却动情万分的童歌声，很快变成了二重唱：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嘀嘀嘀吹，浪花听了笑微微，小螺号嘀嘀嘀吹，声声唤船归啰，小螺号嘀嘀嘀吹，阿爸听了快快回啰，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吹起了螺号，心里美耶！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安静地听着，仿佛也沉浸在优美的歌声中。吴有用和冉月都喜欢这首儿歌，它也成了安抚小家伙的神曲之一，另外两首是阎维文唱的小白杨和王丹凤唱的小燕子。小白杨是军旅歌曲，小家伙对转折很有兴趣，其中上十个不同音调的“来”是她最拿手的，她常常自做主张将来换成其他的字眼，如妈或爸等，也唱得有滋有味。

每当和小家伙在一起，啍上这些歌曲，他便有身轻如燕的感觉，说不出的轻松愉悦。这让他想起原唱陈琳在接受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这代人唱歌不是为了钱的。”

一曲罢了，小家伙挣扎着下地，她挺着脖子声起了她最大的音调，声嘶力竭地反复唱起来“小小螺号嘀嘀嘀吹，阿爸听了快快回啰；小小螺号嘀嘀嘀吹，阿爸听了快快回啰……”这首她这两句最熟。

吴有用咧着嘴一边鼓掌一边轻声和着，瞅空换了衣服取了出门必奋的几件物品。自从有了孩子，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除了忙工作，就是遛娃。这些零零散散的快乐时光总是一闪而过，是多么的不可多得。若是时光能够停驻在这里该多好。

时间已超过预计，他整装待发，却不忍催促冉月。冉月忙完了厨房的事，又往返于洗漱间和阳台，简单涮牙洗脸，把洗衣机洗好的衣服凉出去，总算忙得差不多。她将两只手在身上拍了拍，抱起正对着一个随时准备溜人的观众又唱又跳又带头鼓掌的小神兽，说：“来，跟爸爸说再见。”

吴有用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脑海中闪现出屋外牡丹花挂在枝头般的清晨的太阳，忽然觉得它被冉月抱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