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破旧的海拉路走到六七公里处,有一个岔路,形成了丁字路口。在这里向东行,窄窄的柏油路弯弯曲曲,长蛇一样伸向了山里。这里就是通往迪雅庙最近的路,别以为全是这样的柏油马路,上了山就没有了,翻山越岭需要再走四十分钟才能到。
迪雅庙就建在桌子山的山口往里一点,三面多为土山,背后倚靠着大山,既能挡住山外吹来的大风,又可以方便朝拜者和喇嘛们出山进山。
现在想来,迪雅庙就跟我的人生轨迹差不多,童年时期破败不堪,无人关注,自己却顽强地成长着。青年时迎来了高光时刻,香火旺盛,大兴土木,朝拜者络绎不绝。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最起码可以安心地躲在深山里,在一片寂静里回忆着先前的荣光。
年少时多次从这里路过,师父曾告诉我,这里的喇嘛特别谨慎,轻易不肯与人交往。一间简陋的房子被当成了大殿,一间低矮的石头小屋供喇嘛居住。通向庙堂的宽阔土路上,摆放着两个大约一米五长的石槽,这是用来给牧羊人喂羊喝水的。后来才知道,庙里的羊也在牧羊人的羊群队伍里。
迪雅庙的西边是个挺高的石头山,从石缝里流出清澈的泉水,这泉水清凉甘甜,特别好喝。于是泉水就成了迪雅庙的基础,是喇嘛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泉水的前面,方方正正的一块巨石,高两米左右,边长没有十米也有七八米。
我小时候经常被师父带着来到这里来喝水,看见这块跟巨型桌子一样的大石块,就会想起“鬼斧神工”这四个字。那时候每当我感叹一次,师父就会说一次,背后这座大山就叫桌子山,像这样的石头,山里面有的是,每一块都像被高超的木匠石匠打造出来的一样。
无论是进山还是出山,这里都是我们休息的好地方,尽管看似这里是迪雅庙的地盘,泉水也归庙里的喇嘛独家享有,可我们在这里吃干粮、补水、休息时,喇嘛们都不会阻挠的。我甚至爬上大石头,在平整的“桌面”上翻跟头练拳脚。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离开了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迪雅庙,也喝不上那里的泉水了,更没有再见到泉水前面的那块巨石。
一晃就是十八年过去了。参加工作结了婚有了孩子,在工作中也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偶然一次,同事朋友相约,说是去迪雅庙吃羊肉,才知道这个庙既有蒙语名称,又有汉语名称。蒙语很长的一串词,我根本记不住,汉语还可以,比起童年时我们管它叫喇嘛庙要雅致的多。
我们开车顺着柏油路上了山,把车停在了朋友家门口,然后徒步行进。拐进山口,老远就看见了红砖白墙高大的大雄宝殿,比原来要气派多了,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分。两个石槽子依然还在,只不过后面盖起了储水仓,储水仓外面还有一个水龙头,这样更加方便,不但解决了牲畜的喝水问题,就是人渴了也可以从水龙头处接水喝。
大雄宝殿门前墙壁上画着四大天王,看来绘画技术十分高超。迪雅庙的所有建筑都鸟枪换炮,全部都是新建筑。原来那个说着蒙语的老喇嘛早就不在了,现在这个中年喇嘛操着一口内蒙本地口音,说我们来早了,羊肉还没有送来,等羊肉从山外送过来再炖上,熟了的时候,估计也是下午了。
反正闲着没事,我就提出去泉水那里看看,中年喇嘛忙着接待信徒,朋友们忙着看热闹,我独自一个人去了泉水那里。到了跟前,让我大吃一惊,虽然一路上都经过了修缮,两边还用彩带围了起来,种了许多松柏花草,看样子正规多了。可是,那块像桌子一样的巨石却分成了几块,横七竖八地堆在了泉水的前面。
看样子不像是自然裂开的,很可能就是人为损坏的。我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痛了一下,多好的石头啊!为什么要损坏呢?
带着疑问回到庙里,正好碰到中年喇嘛,赶快问了问。这一问不要紧,更让我觉得可惜。原来,当人们生活条件好了,来这里玩耍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人多了,垃圾也跟着多了,偏偏有些人很不自觉,总是在这块巨石上烧烤,弄得到处都是油污和垃圾,喇嘛势单力孤,在劝说和阻挡都不行的情况下,一怒之下,找开山采石的人要了炸药,一声巨响,从此再也没有了平整的石头桌子。
可是扔垃圾的事却没有因为损坏这块大石头而停止,现在只能靠一些志愿者,在周六周日来这里帮忙清理垃圾。
看着中年喇嘛那个无奈的样子,我的脑子有些乱,嘟嘟囔囔地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损坏它呀,多好的东西,说不定以后还能靠它吸引人呢!唉!”
朋友们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清楚了以后,也都觉得可惜。我们都是从小就在这块大石头上玩耍过的人,不管怎么样,心里头都很不舒服。不过,中年喇嘛说了,准备从山里再运出来一块和它差不多的石头,现在正在准备,一旦时机成熟,马上开工。
很多年不回家乡了,更别说进山看看迪雅庙的变化。我想,现在的迪雅庙一定更加宏伟壮观了,那块巨石也肯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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