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下午在微博上看到王志安写了一篇关于自己的姥姥的文章，看完有很多感慨。之前我认为像我们的上一辈或者上上辈的人，他们生活在命如草芥的年代，忍饥挨饿度过短暂人生，或许根本不值得书写，因为回忆苦难或者记录别人的悲惨人生，都显得那么残忍。

现在，我觉得，与其可以逃避，不如直面。尽管过去是痛苦的，我们不能遗忘，而历经那些痛苦的人，我们也不能遗忘。

今天，我也来说说我的姥姥。

我的姥姥已经快八十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光从年龄上来看，这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算是好命。但如果认真审视她到现在为止的人生，那不得不说是苦了点。

在姥姥大概四岁左右的时候，她的父亲就被日本鬼子打死了，她的母亲，带着我的姥姥和姥姥的哥哥艰难过活。幼年丧父的痛楚，是她经历的人生第一次灾难。

十几岁嫁给姥爷之后，日子一样艰难，那是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家家又都有很多孩子。姥姥姥爷成家之后，并没有从大家庭得到什么支持，家里的老宅子让给了兄弟，姥爷一人做土坯，在村外很偏僻的一处空地上盖起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听我的母亲讲，大冬天农事停歇闲着没事的时候，姥爷会上山去砍荆棘挑到集市上去卖，补铁家用。

姥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患了腰疾，因为没有及时的诊治，一直拖拉成最后的罗锅腰，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直起过腰来。

因为姥爷一直很能干，非常吃苦，所以姥姥家的日子虽然穷，但也慢慢过得下去了，几个女儿嫁人的嫁人，出去打工的打工，两个孩子上了高中，小儿子学习很优秀。而人生最吊诡的就是，你不知道下一步迎接你的是什么。

姥爷突然腿疼了，在县医院做的手术不成功，伤口一直长不起来，从此就瘫痪在床上了。正在上高中的小儿子因此而退学，原本有希望的家庭一下子又被打回去。

姥爷生病之后，吃喝拉撒一直在床上，都是姥姥一人照顾。生病的人脾气暴躁，而姥爷天生性情也急躁，所以姥姥常常被责备，这近十年的照顾生活，不知道她是否曾有过厌倦。

贫穷和生病让人操心，而儿子的不孝更让人寒心。曾经因为姥爷看病的花费，因为一些家长里短，姥姥的大儿媳妇追着打姥姥，从家里追到街上，成为别人的笑谈。从此之后，形同陌生人。

如果儿子不孝认了，女儿让人操心就更烦神了。我的小姨，一个固执的人，因为当初家里阻拦她与打工时相识的人恋爱，赌气之下相亲，一个也看不上，从二十岁，相亲到四十岁，到现在快五十岁，再也没有人为她张罗。如今，她与我的姥姥一起蜗居在两间土房里，她自己在邻村的工厂上班，拿着微薄的工资，日日不顺心就与姥姥吵架，经常发脾气。姥姥也一直忍受着。

日子就这样过着，姥爷去世了，儿子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女儿说不动就不说了……这是她无可奈何的人生，充满叹息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