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和一位老教师谈起当年教过的学生,一直听他在夸自己当年教的谁谁谁有多么听话,后来当了什么局长或当老板挣了多少钱,最不济也都进了事业单位。当时我就在想:那么有没有逆袭的那一种,比如网上流传的什么人只有小学文化,现在却当了大老板;还有什么“坏”学生,现在反而当了警察抓“坏”人之类的。就是好让我惊讶的那一种,以满足我的猎奇心理。
可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沉默了。再看他那失落的表情,已不好再问,因为从他的沉默当中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就是没有。如果继续追问,他也许会误以为我是在消遣他了。于是我匆匆结束话题,回去翻了翻自己的记忆,好像还真有一件”坏“学生逆袭的故事,却似乎又不算逆袭,因为我对那名学生的近况不甚了解,但他和另外一名学生的”坏“,至今让我印象深刻,也许从他们两个身上能找到“坏”学生能不能逆袭真正原因。
还记得那是2003年的春天,我班上有两个孩子,都是比较调皮的。其中一个个子稍大一些,由于上学晚的原因,五年级时已经14岁了。我接到这个班的时候他的学习处于中等水平,还经常欺负同班同学,因此,我安排他做了班长。还有一个个子稍小一些,才11岁,当然是受欺负的那一种,可他学习很好,经常能考班里的第一名,于是我让他做了班上的学习委员。就这样的两个孩子,却是让我最不省心的两个。为方便起见,我在就称他们为大同学和小同学吧。
先说小同学吧,他是属于“蔫坏”的那一种,经常弄脏女生的裙子不说,上课还容易捣乱,把他安排给任何一个同学没几天就找我不想和他同桌了,而且还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受那个大同学的欺负。为此,我经常是一边批评教育,一边还得保护着他,可谓是左右为难。可他的坏,却是那种有创意的坏,比如有一次他竟在上课拿出了一张“圣旨“,偷偷贴在了前排学生的背上。当有其他同学告状,把这张“圣旨“拿到我面前的时候却让我哭笑不得,只见上面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等等,背后还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我想念念吧,却怕惹得哄堂大笑,于是沉下脸来批评几句,就转身继续上课了。可在后面的其他学生们,其实早已忍俊不禁了,个个抿嘴憋红了脸,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下课以后立马叫到办公室批了一通。就这样,今于找他谈谈,明天吓唬吓唬,他还那样,软硬不吃,继续出其不意地捣乱着。
再说大同学,他所欺负最多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小同学了,而且每次都有正当的理由:是为了打抱不平,或是为了保护女生。每每这个时候也不便批评过多,毕竟打压正义在班级里是弊大于利的。于是他每次犯错,那个小同学必定挨批,就好像那个小同学注定是给他垫背的。可这位大同学,虽在学校里总是允当着正义的化身,但一出校门就变成魔王了。只要街边摆有小罐,小桶什么的,飞起一脚然后撒腿就跑。跑就跑吧,一路继续踢,只要他过去的地方可谓满目狼藉。就只见街上瓦砾、零碎散落一地,一个孩子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好不热闹。但凡捉住的,就都扭送到我这里来了,不论我是吃饭还是午休,只要他被捉来,那一顿饭,一场觉也随着他那一脚,被踢飞了。但毕竟不是学校里犯错,只能叫家长和苦主们自己协商。可次数太多,家长逐渐听到就躲,每次那些苦主们只好依然来找我。他们找我倒不是要赔那些不太值钱的东西,而是想出出气,看我批评批评他也就没事了。就这样,三天两头找事,害得我经常丢下饭碗,还休息不好,那两年一直闹胃疼。
随后在两个“坏”学生的你来我往中, 直至他们小学毕业。之后我换了好几所学校任教,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了。至今回忆起那两年,是我任教生涯中最漫长的两年,他们在学校中的表现,桩桩件件还历历在目。而直到2016年的秋天,有一个人,来我新任教的学校找我,自称是我的学生,其实我早已认不出了。只见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堆满笑容,两手乌黑,卷着裤脚,手中牵着一个三四岁左右孩子。说了许久我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大同学,他是来对面幼儿园给孩子报名的,听说我在这里顺便来看看我。见我注意他的两只手,于是他主动告诉我是在街道上卖核桃染黑的。随后我又打听了那个小同学,说是在什么地方上大学去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也颇有些意外,然后问他为什么没有一起上大学,他惙惙地告诉我,由于没考上高中,早早辍学了,现在有家有孩子,过得也挺好的。我特意和他聊起当年,他笑笑说都怪他当年不懂事,要是多听我的话该多好。我又问他还踢人家东西吗,他害羞了,说道:早已不踢了,只是偶尔会有城管踢自己的。听到这里,我们俩都笑了,只不过他似乎笑得有些勉强。
他走后,我一直想,那个小同学也算是逆袭了吧,可他本来学习成绩就很好,而同样是在一个班级里的,所谓的”坏“孩子,他们的命运差距咋就那么大呢?是教育的问题吗?似乎又不是。可能在"坏“与”坏“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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